“为什么?明明我比她要早认识你。”齐雅本是爽朗的性子,此时,说着话,已经是忍不住哽咽。
何湿衣浅笑,神色隐隐显出了倦意:“怎么会,你怎么会比她早。”
其实,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才不过十八岁。
隔着这样长的年月,他还记得初见时,她的样子。明眸皓齿,笑若弯月。那样纯真天然,是自己在十八年的岁月里,与以后漫长的十年间,都不曾见到过的。
他与母亲争执完之后,随征兵的部队离开了竹园。他们这批新征的士兵,要从临江坐船去涿台基地。
有新兵水土不服,连日坐船,病了大半。到了华德,停船修正。
正值酷夏,招兵的两位长官脾气并不很好。仗着权势,动不动呵斥旁人,不把新兵看在眼里。征兵回途中,更是沿岸滋事,风花雪月。船一靠了岸,两位长官便消失的没了影踪。
何湿衣服气离家本就心有郁结,又加上数日的船行,自然也是得了病。
停靠华德的当晚,还是出事了。
这批新征的兵里,最小的一个竟然活活病死了。
船上留下看守的士兵着了慌,急忙跑去岸上禀报。船仓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生着病的新兵被安排在一个船舱里。死了的小新兵已经被抬走。灯光晕亮的船舱里,不断有窃窃私语的议论的声响起。
他们这一批新兵,因为都是从临江征召入伍,互相都不很远。几日里,相处的也是极好。毕竟都还是不大的年纪,看到一起上船的新兵病死了,个个不免心生惧意。
何湿衣盯着那一点煤油灯的光,第一次直面死亡。来的这样快,去的也是这样快。也许因为也是病弱的原因,心里竟也慢慢悲苦起来。
“咯吱。”到了下半夜,何湿衣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船仓里的门再一次被打开。皮鞋轻巧地踏在船板上,在这样人心纷乱的夜晚,再是轻浅,也显沉闷有声。
有几个士兵进来,安静无话的将躺在船舱里病弱的新兵陆续抬出去。
“长官,您们这样要将我们送去哪里?”大家大多已醒。
“去看病。”隔了良久,那带头的士兵闷闷开口道。
“长官要给我们治病?。”昏暗里,不知是哪个病弱的新兵,虚弱的、欢喜的声音响起在船舱里。
“是给我们治病了……”
“是啊!”然本只是充斥着低弱呻吟声的船舱,被这种欢快而惊喜的语声所替代。那一刻,何湿衣恍惚觉得,那些病弱的新兵都已治愈。连船舱里的空气都不再沉闷,仿佛空气都是舒爽的。士兵们主动起身,甚至,有一些病的不是很严重的,相互搀扶着出去船舱。
外面夏夜的风徐徐吹来,比在沉闷的船仓里要舒服很多。江面上只有三两点渔火,透过隐约的光线。何湿衣看到,大家的脸上都挂着欣喜的笑,心中不免也跟着高兴起来。
“小何。”一只手搭在何湿衣肩上,黑暗里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杨大哥?”何湿衣听出声音,急忙回头。这个杨虎是一路负责新兵伙食的随行橱役。平时闲聊的时候,才发现都是竹园人。两人彼此性格契合,一见如故,何湿衣与杨虎遂结为兄弟。
“跟我来。”趁着漆黑,杨虎拉着何湿衣小心离开了,向岸上去开进的新兵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