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道之上,只有朱允炆在搀扶着老朱行走,宫人们都远远地跟在几百米之后。老朱望着手边的朱允炆,用一种蕴含深意的语气道:“允炆,你很想削藩吧?”
朱允炆有些惶恐地道:“孙儿不敢欺瞒皇爷爷,刚才齐泰与黄子澄……是,是,是孙儿的授意。”
老朱一脸温和慈爱地摸着朱允炆的手道:“傻孩子,皇爷爷有那么可怕吗?皇爷爷虽然杀过很多人,但皇爷爷对你可是疼到骨子里的。”
朱允炆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胸腔里,他带着哭音道:“皇爷爷,你吓死孙儿了。”
老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既然你想跟皇爷爷说一下藩王之策问题,那便说说你对藩王之策的利弊之见,咱看看你这些时日的长进。”
朱允炆脸上有些欣喜,连忙回道:“封藩之利很显然,以皇室直亲戍守天下,可保军权不落外姓人之手,可保边疆无忧,可令我朱明江山永远姓朱,可以彻底杜绝了统兵武将篡位的可能。”
老朱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至于藩王之策的弊端。”朱允炆看了看老朱的脸色,有些忧郁地说道:“弊端便是可能会窝里斗。边境的军权都掌握在皇叔们手中,他们可以替孙儿抵御外敌,扬威天下;却也可以对孙儿有异心,皇叔们皆有功于社稷,又比孙儿辈高年长,如果他们中有人以后不肯奉孙儿为主,率兵掉转头来谋反呢?”
朱允炆偷眼看了看老朱的脸色,见他神色不动,才敢接着说道:“孙儿有些惧怕……惧怕玄武门之变,惧怕骨肉相残,惧怕背上弑叔的罪名;若是不打,孙儿又不想辜负了皇爷爷的期望,孙儿实在两难!”
老朱悚然动容,眼皮飞快的跳动了几下,深深地看了朱允炆一眼,道:“若你以后登上帝位,你当如何改变藩王之策?”
对于这个问题,朱允卫似乎早有答案,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其一,以德收其心;以礼束其行,其三,削减特权与封地;其四,逐个击破。”
老朱听完后,沉思了许久之后,才道:“这几条应对之策很好。所谓得道者多助,你无论在名分、礼仪、大义之上都站住了脚。若真能好好施展开来,纵然有人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起兵反你,恐怕天下人也都会全站到你的一边,这些办法是你想出来的吗?”
朱允炆苦笑:“什么事都瞒不过皇爷爷,大部分是齐泰和黄老师想出来的。以礼束其行,是户科给事中卓敬想出来的,他对孙儿说‘大明的皇室制度还不完备,诸王的服饰、车马很像储君,如不趁早分辨等级、威严,而使诸王的服饰与储君相同,就会嫡庶混乱,尊卑无序……”
老朱点头说道:“卓敬说得对,咱还没有考虑到此。这些人的办法是不错,不过,咱观黄子澄其人学问可以,但为人却是过于迂腐,你只跟他学学问就好。以后要多与齐泰、卓敬亲近……嗯,还有魏国公徐辉祖,他的忠心与能力都不错。”
“孙儿,孙儿记住了。”朱允炆踌躇半晌,才应了下来。
二人继续
朝着乾清宫行走,来到宫门之前,朱允炆忽然问道:“皇爷爷,您威加四海,功震宇内,您若是直接下旨收回诸王封地,皇叔们怕是没人敢反对,他们皆是您的皇子,谁敢不从?”
老朱反问道:“咱只是天子,又不是神仙,若真有人不从,横了心造咱这个父亲的反,咱该怎么办?”
“皇爷爷,孙儿觉得皇叔们绝不敢如此,大明的天下都是您亲手打下来的,您的威严早已在皇叔们的心中根深蒂固,没有人胆敢冒犯您的天威,您的威望,您的影响力,您在军、政上的手腕,朝廷的百万大军,包括皇叔们的护卫军都只会听从您的号令!
大明的所有军民百姓都臣服您,他们只肯跟随您,谁敢以子伐父?只要有人敢反,便是将自己推到了绝境。皇叔们清楚其中的利害,只要您下一道旨意,孙儿敢断定,即便皇叔们心有不甘,也会老老实实地遵旨。
削藩之事,您只要一句话便能轻松的解决它,可是到了孙儿手中却是难如登天。”
“你说得不错,削藩之事对皇爷爷来说是很简单。但是……咱不仅是皇帝,也是父亲,他们都是咱的孩子……咱的境界还没有到圣人的地步。”老朱停顿了一下,他看着朱允炆的目光充满了追忆,反问道:“允炆,你知道咱为什么会选你当储君吗?”
朱允炆一楞,随即面带赧色地摇摇头。
“不仅是因为你是长孙,还因为你的相貌与性格像极了标儿,标儿,咱的标儿福气太少了。可能是咱这个爹的命太硬,夺走了他的气运吧。”老朱的语气充满了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