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谋呀,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林清娴的表情显得既无辜又受伤,“是去年我在理发的时候碰到个弱智,把我的发型给剪毁了。当时觉得没法见人,一气之下就买了好几顶假发来打算一周七天不重样地换着戴。这不是后来没出门嘛,这些东西也没了用武之地。”
“你……”
太阳穴有根血管在砰砰猛跳,尽管把姐姐接过来住的时间不长,林清源已经觉得自己的血压和去年相比高了一大截。
“嘿呀,这顶的颜色已经是最低调的了。莫非你不喜欢?那我这边还有橙红色的、亮粉色的、银灰色的,任君挑拣。”
“想都别想!”
林清源倒退两步,用看恶魔的眼神盯着自己的亲姐姐。
平时有些脱线的林清娴在这种不着调的事情上却会表现得格外认真。在她眼里“让弟弟扮成自己的模样去社交”简直是个天才构想。一直有人说姐弟俩的五官颇为相像,而给自己这个面相俊俏的弟弟再好好雕琢一番,或许能以假乱真?
姐姐晃晃悠悠站起来,一边目测弟弟的衣服尺码一边琢磨自己衣柜里有没有“误买”的大码外套。她的确记得自己有几件宽松的衣服可以拿来一试。
屋子里响起抽屉被迅速拉开又关上的声音,随即是咚咚咚的脚踏地板声,最后“咣!”地一声巨响,公寓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这间公寓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林清娴现在的心情好得出奇,她哼着小曲溜到了阳台上探出头向外望去。公寓前方的空地上满满当当停着车,就是不见一个人影。按说以林清源的奔跑速度,他本该要再过一会才会呼哧呼哧地跑出大楼。
她很耐心地等了会,也没看到弟弟夹着包慌张逃窜的背影,看来此君的逃跑技术愈发娴熟了。
“一把岁数了还咋咋呼呼的。”
林清娴忽然想起一些孩提往事,怀念地笑了笑。
捉弄他也捉弄得够了,但弟弟说得不错,自己没法永远像现在这样逃避下去。
“至少该给老白打个电话交待一声吧?”她自言自语着,踩进弟弟买的棉拖里,继续晃悠着在房间里寻找电话。
电话机上方那一小块白墙壁上写了好几个人名和电话号码,基本上就囊括了林清娴所有的社交对象。如果把林清源比作某个落后于时代的老土分子,那么林清娴在这方面索性直接倒退一个世纪。她还用着大学毕业后买的那部破手机,除了偶尔接点推销电话外就拿来打打小游戏聊作消遣。
自打结婚后,各种不必要的社交关系都在丈夫的要求下慢慢疏远直至中断。等她跳出婚姻的桎梏时,旧朋友已不剩几个,离开的那一大帮人或许真是“不必要”的?
她花了好几年让自己适应家庭主妇的生活,现在又要使劲把身上这层旧习气抛去再重返社会实在有点讽刺。
林清娴莫名地感到一丝紧张,她掏出香烟叼在嘴上,静静站了好一会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手指在电话机上逐个摁下号码键,远峰社《青原》文刊主编的电话是她无论怎样都不至于忘掉的东西。等待音嘟嘟地在话筒里响起,声音不紧不慢,却听得她心里焦躁起来。
过了好久,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您好?”
白一鸣说话向来不徐不疾,让人听着就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