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咳嗽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郁飞尘起身了——拎着自己的被子。他走到安菲尔德面前,把被子丢下,没说什么。

    安菲尔德的声音因为刚刚咳嗽过而有点哑,他说:“谢谢。”

    “不客气。”郁飞尘道:“你吵到我了。”

    安菲尔德把被子披在了身上。

    “我有肺病。”他淡声道。

    郁飞尘猜到了。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他咳嗽,而这座营房也确实太过阴冷潮湿。

    按照科罗沙人的礼仪,他象征性地说了一句:“早日康复。”

    ——然后打算转身离开。

    “你的胳膊,”却听见安菲尔德说,“还好吗?”

    “还好。”郁飞尘道。

    “肩膀呢。”语调很平,不带有情绪的起伏。

    郁飞尘动作一顿。

    肩膀上的伤影响不到什么,但还是被察觉了。这位长官的眼力远胜常人。

    “不太好。”既然被察觉,他也没再隐瞒。

    “我带了冷冻剂。”安菲尔德的声音原本就有像冰霜一样的质地,但因为微微的压低,变成了冰块上稍纵即逝的雾气。

    这倒是个善意的信号,和郁飞尘先前的判断相符。

    他收回原本打算离开的动作,转而在安菲尔德对面坐下。他们靠得很近。卫兵就守在门口,有些话不能让他们听到。

    他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挺听清楚咬字和措辞。

    “我得确认你的立场,”他说,“长官。”

    月光里,安菲尔德微垂着眼睫,轮廓平静得像个会呼吸的雕像——郁飞尘也不知道脑海里这个奇怪的比喻到底从何而来。

    “我不是科罗沙人。”长久的沉默后,安菲尔德回答了他。声音同样压得很低,郁飞尘得倾身过去。前面是墙,他比安菲尔德稍高一点,体格结实,肩膀也宽阔。看上去倒像是他把长官抵到了墙角。

    “彻底消灭科罗沙人的口号一直在黑章军中流传,”安菲尔德的道,“但我始终认为,仇恨不应波及平民。”

    话音落地,郁飞尘绷紧的身体放松,回身。

    “有劳。”他伸手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纽扣,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