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这栋写字楼,是父亲在世时建立的。他去世后,作为长子,或者说独子,我就继承了这一切——整栋大楼、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资产、下属,甚至是他众多风情万种、戴着项圈上门求操的情人。

    总裁办公室在顶楼,小会总劝我换个办公室,或者重新装修一下。我没照做,太麻烦了。

    这里采光很好,我喜欢阳光。

    在我更年轻的时候,也就是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我总觉得老应也不过如此:从爷爷手里接过小公司,然后做大。在那样一个充满机遇的年代,我觉得,换做我,我会做得更好。

    实际上,当他的生命猝然消逝后,哪怕我早就为那一天做了准备,我依然发现自己能力捉襟见肘。

    股东虎视眈眈,合作方也精于算计。我周旋于其中,耗尽心力,也不过维持住了状态,并没有创造任何新的价值。

    “原来我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认知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这只是我所有错误预估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我试探世界、试着预估所有事情。

    尽管我很谨慎,但依然会犯错,这是理所当然的。

    最严重的一次,我差点失去了那个小猫一样尖锐又弱小的弟弟。

    自从我意识到自己不同于常人后,世界就变得有趣起来。

    世界是五彩缤纷的温室,我作为误入其中的刽子手,自然要好好享受这番平和温暖,否则才辜负了伪装。

    指间的钢笔咔咔敲桌面,我用二指夹着转动,这是我思考时的小动作——是我故意养成的习惯。

    我并没有在思考,我在放空。

    一个没有小动作的人类太过怪异,我总得给自己打开一条口子,让庸俗世人自认为可以预估我。

    电话一通一通接听又播出,我在逃避。

    哪有那么多要忙的事,我只是不想回家,不想见到被我锁在地下室的血亲,或,爱人。

    我不是逃避小会,我在逃避自己。

    没有人能否认,我的小会是那样富有力量和生命力的存在,就像是一团火,或者横冲直撞、龇牙低吼的年轻猛兽。

    我看着他瞳仁缩得像针尖,看着他哀嚎,把锁链扯得哗啦作响。

    他的血,他的伤,他毫无神智时的样子。

    我弟弟,我的弟弟,他的血肉之躯被布条勒得不见一丝血色,苍白皮肤下肌肉隆起的弧度——我不忍心了。

    我没办法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