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觉得自己有点犯蠢。
再想想这几年里,他有多少次抱怨老十不肯给他这当哥哥的分忧。若是老十真的有野心,这一回不就是套牢那疲懒小子的最好时机?一个信任的兄弟肯帮忙难道是坏事吗?有野心不等于有异心,他恨不得把老十的野心再培养的大点儿,才好与一群老狐狸周旋到底。
而他几乎可以预见,以老十一贯的作风,一定是前脚看他平安无事,后脚就要躲山里去赏景喝酒。
“行了,是朕拧巴了。”想明白的沈元洲心情渐好,也不再耽搁时间,喊刘公公下去安排:“你把皇贵太妃和贤亲王请过来,朕先与他们告个罪,再收拾了那些跳梁小丑去。”
最好是能伙同皇贵太妃一起压着老十干活。皇帝陛下美滋滋的想。就不信老十敢和他打马虎眼,对上亲妈还敢说溜就溜?
他打的好主意,唐莹吓了一跳:“您要在景华宫见皇贵太妃和王爷吗?”
王爷怎么说也是外男吧,还有皇贵太妃,那可是能在宫门口打贤妃板子的狠人,万一看她不顺眼可怎么办?
“怎么?你怕了?”沈元洲看她七情上脸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手将她薅过来,不给她躲藏的机会:“一会儿你就在这,给皇贵太妃见个礼。”
皇贵太妃在他心中比母后也差不了多少,不能让鲤儿当面拜见婆母,见过贵太妃也是一样的。沈元洲心中有缱绻柔软,一手抽掉唐莹发间的金簪,将她摁在梳妆镜前重新替她绾发。
“你别紧张,皇贵太妃是个好相处的人。”他音色温柔,手指划过小姑娘的长发,不意外的发现唐莹浑身僵硬,脸上飞起的红晕热度几乎将小姑娘煮熟了。
心中更热切几分,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曾经提木仓策马的大手将小姑娘顺滑厚重的青丝交与头顶,以赤金发插固定。也不知怎么三扭两扭,竟就绾出一个精巧的灵蛇髻来。
唐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自己坠在梦中。不是在说陛下的心思么?怎么就成了陛下给他绾发?
这可是,绾发啊。
沈元洲没发现小姑娘的身体渐渐从僵硬变为松弛,只对着自己指腹的茧子有些无奈。那些粗粝总会带出些碎发垂在小姑娘的鬓边,衬着小姑娘手足无措的模样倒显出些滑稽来。
沈元洲扶着她脑袋看看,索性用梳下往下一捋,在两侧各捋出一络散发来。原本端庄的发型多了几分活泼随性,皇帝陛下满意的点头:“看来朕的手艺还没退步,把你摆弄的挺好看的。”
绾发毕,又研究起了脂粉。他不厌其烦,寻来胭脂为小姑娘点了桃花妆,细笔在她额角贴上金箔剪出的花钿。唐莹只看他一张俊脸在眼前晃来晃去,热切的气息喷在脸上颈上,而她手心不知不觉已被汗水洇湿。
明明没有肌肤相亲,却浑身都被热气拥裹,哪怕第一次侍寝都没这样紧张过。唐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说些什么,舌头却打了结,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来,含住。”一片朱色的石榴花纸递到她唇边。唐莹本能的抿一抿,两片薄唇沾染上艳丽的红。
“颜色很正。”沈元洲的笑声从她头顶倾下,低沉嗓音又勾出她脸上的殷红。皇帝陛下笑声更大:“甚好甚好,省了给你脸上涂胭脂了。”
“陛下,陛下怎么会女子的妆容?”唐莹没话找话,说完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除了替心爱的女子装扮过,还能有什么缘由呢?不觉又记起陛下心中的白月光先皇后,更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
沈元洲没看见她一句话变了七八个表情,一边在她妆奁里寻找合适的发钗耳铛,一边笑着答道:“朕登基前曾当过钦差去查江南库银被盗案,那边其实是四哥的地盘,他恨不得把我弄死在外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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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一波接一波的暗杀,钦差大人当的仿佛过街老鼠,随时随地有生命危险。那时受了多少伤,中了许多毒,若非有老韩帮衬着,他怕是根本没法活着回到京城。
可就是他拿命换来的账册和证据,交到父皇手中却只换来老四被不痛不痒的申饬了几句。反而是父皇驾崩后,老四趁机疯狂报复,要不是有魏三严防死守,他一条命都不知死了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