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声明显的抽气声,锦帐中的小娘子突然坐起,芽黄色的锦被有一半掉落地上却全无察觉,只抚着胸口连连喘息。
睡在脚踏的青衣宫女立时被惊醒,一手擎了宫灯,撩开幔帐关心问道:“小主怎么了?莫不是做了噩梦?”
灯光映照中,小娘子发丝散乱,脸色煞白,唯有一双眸子明亮有神,含着一汪秋水显得楚楚可怜,倒是生生驱散了几分夜间的鬼气森森。
再细看,小娘子雪肌乌发,樱唇玲珑,若非长长的刘海将柳眉凤眼遮了大半,只怕一个照面便能让人惊艳,哪怕荆钗布裙或是今日这样衣冠不整也无损半点风华。
“可惜了。”大宫女忍不住神游,自家小主明明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偏喜欢用厚厚的刘海挡了一双美眸,扮出怯弱之态,虽是不惹人注意,少了高为嫔妃的刁难,可也生生挡住了陛下的关注啊。
这位被大宫女腹诽的小主——吏部尚书之女,三个月前选秀入宫的唐才人唐莹,并不知道身旁的宫女再一次感叹她暴殄天物。这会儿她已经从“噩梦”中缓过来,挥挥手让宫女退下,躺在柔软的被褥中却再也无法入眠。
不是她胆子小,实在是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天赋异禀,“噩梦”细节清晰且醒来也不会忘记就算了,最可怕的是往往在次日都会“成真”。
她不自觉的咬着手指——这种梦她做过的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三次。第一次还是她十岁时,意外梦到母亲与嫂嫂在马车中被人刺杀,殷红的鲜血流淌了满地。
那时她还小,也不管天都没亮,哭着喊着让丫环将她抱到母亲的院子里,搂着母亲的腿不许她出门。也亏得家中对她够宠着,母亲和嫂嫂拗不过她,只能依了她无理取闹,放弃了出城往国寺进香的计划。
结果到了夜里,尚书大人惊魂未定的将一则消息告知全家:当日下午忽降骤雨,京郊路面湿滑,进香的车队被山石滑坡堵在路上。恰逢一群亡命之徒冒雨劫道,期间损失惨重,夫人小姐们死伤无数,至于清誉更是毁了个干净,怕是就算活过来,也只能青灯古佛苟延残喘一辈子了。
唐夫人和唐大奶奶被吓的够呛,也不知是不是紧张过度,竟是一块儿捂着肚子干呕起来。尚书大人急忙请了太医过府,却是收获两道天大的好消息:夫人与少夫人同时有孕,唐家又要添丁了。
就这一次,唐家人看唐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小丫头噩梦一场,误打误撞闹起来,竟是救了四条人命啊!
经此一回,唐莹成了唐家人的掌中宝小心肝,哪怕是唐大奶奶的宝贝长子都比不过这小姑姑的宠爱。也亏得唐莹本性纯良,除了爱美食和喜宅外并无丝毫骄纵,却是更惹来全家人的爱怜。
就这么被一家人哄着长到十四岁,唐莹小娘子也该议婚了。按照门当户对的规则挑了两轮,唐家看中了工部尚书之子,在京中颇有才名风流倜傥的刘公子。
刘家对唐家的感官亦是不错,只程序还是要走的。不过就在媒人上门的前三天,唐莹又做“噩梦”了。梦中清清楚楚的“看到”刘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而唐尚书作为刘家姻亲,也少不得被连累个贬官抄家,从此一蹶不振。
唐莹被吓哭了,可这回已经不是抱着母亲的大腿哭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唐尚书三天之内愁白了一半的头发,就在剩下一半也要不保之际,刘公子被花魁迷了眼,流连青楼哭着喊着要娶花魁当正房娘子的消息便传遍了京中。
刘家人黑着脸把刘公子抓回来打一顿,却是不好再提与唐家联姻之事了——这时候说亲事,那不是结亲是结仇啊!
唐尚书也算松了口气,心里却还是惦记着唐莹说的那个梦,索性借题发挥与刘家划清界限。三个月后,威远将军在西北边陲险胜蛮夷,回到京中却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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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一沓书信将刘家给告了,直说是工部尚书通敌叛变,将军中装备机密告知敌夷,虽有他应变得当反败为胜,到底是让军士平白牺牲,求陛下给边关将士们一个交代。
威远将军是个耿直武将,从不参与朝堂争权算计,且书信上刘大人的笔迹印鉴做不得伪,皇帝陛下当时就信了大半。
陛下当即下令三司彻查,彻查结果自是威远将军所告属实,刘家被判满门抄斩,五代内不许科考不许做官。
唐尚书这回是真信了自家闺女是个神仙了,可神仙也愁嫁——尤其是唐莹与刘家曾有意结亲一事,虽然并未议婚,但知情人并不少,只怕日后唐莹的婚事还得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