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沈荧呆住了,难道镇海将军不是他们大楚世袭罔替的侯爵吗?什么时候自家也欠了对方了?

    江希夷却看向点翠,开口道:“你看这小孩真老实,这么轻轻松松的,竟也认了。”

    点翠站起身来,朝着沈荧点了点头,眼中的恨意消散了那么一点,开口道:“你……还不错。”

    沈荧一脸懵懂,我认了?认了什么了?

    他却不知道,江希夷从来没有想过什么‘走官面’上,且不说这大楚司法同气连枝,便他们要告那当今皇室,乃至天下泰半的王公贵族,那朝廷的衙门又敢审吗?

    若楚帝派来的合作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他还得带着对方到处东奔西走,收集当年的一一罪证,但偏偏沈荧这个皇室储君,当着点翠与江希夷认下了自己同翠鸟有债,那就没事了。

    若换成另外一个老奸巨猾的人,面对江希夷你可记得点翠的询问,肯定会一问三不知,便是血案糊脸也得装作这事自家没掺和,偏偏沈荧这孩子又傻又可爱,面对他人的控诉,想的却是承认和弥补。

    他这一句认了,胜过千百件证物,而点翠和江希夷皆非凡人,一位是诅咒实质化作的怨灵,一位是紫绶天师境界的大修士,口头证言落在两人手中,自然就成了撬动天地的一把钥匙!

    而这一席话语,自然被沈荧心中的异物,那根插在心脏之上的毒刺,借着传音之法术,传递到了那大楚深宫之中。

    那当代楚帝正一边练字,一边窃听声音,听着自家傻儿子的招认,气的是把桌子都给掀了,连忙招来那身边的刘公公,让他速速带那在皇宫候着的法师前来!

    他必须要在这‘敖卿’借着这份证言搞事之前,直接发动那尊遁龙桩!

    然而下一秒,江希夷一手拉着沈荧,一手牵着点翠,一步跨越虚空,竟然来到了那片被江希夷和北方多闻天王化的都城隍威灵王击碎的神域。

    威灵王陨落那日,天下的城隍庙都生出异象,惊的那些信众越发虔诚,却不知道他们的信奉的神祇已然陨落,只剩下一点神域的残渣。

    然而谁也想不到,江希夷在当日并不只是打死了威灵王……不,甚至说他挑中了威灵王这位四大天王中唯一有理智的硬茬,确实是有他的算计的。

    若说这天下神祇之中,最为特殊的一位,恐怕就是那城隍神了,只因这神虽是人间神祇,偏又是隶属阴司一脉,负责人间的赏善罚恶、勾魂摄魄,可谓既是人神,更是鬼神,且神性属阴属浊,更能成为地神中的一类。

    而江希夷之所以这般看中点翠,正是因为对方乃是现世之报应,沈氏之苦主,能让不能在人间审判皇帝的阴司腾出手来,插进这铜墙铁壁一样的汴京城。

    江希夷落在那威灵王旧日神域之上,手中忽然出现一顶一丈高的大幡,其中篆写有各色蝇头大小的太古文字,而江希夷本人,也已然换上了一身纹龙绣凤、华美至极的天师法袍!

    江希夷褪去了发冠,甩掉了鞋子,被发跣足,以禹步连走七步,做那上古之时,祭祀古神的傩戏姿态,晃动了手中大幡!

    “一拜三元天,礼敬三元神!”

    江希夷持幡一拜,只见天地间狂风呼啸,骤然间多出数十位鬼神,手持礼乐之器,奏响庄严神圣的大道之音。

    “二拜清虚大帝,赦罪免灾劫!”

    江希夷持幡再拜,只见天地间狂风呼啸,日月变色,那宫中的楚帝乃是汴京一切法师修士尽数心头狂震,只觉得有末日降临一般。

    那神域之中,骤然出现一座祭坛,其中有符有箓、有香有鼎、三牲齐备、鲜花飞舞,江希夷站在那祭坛之前舞动,好似太古的神官,又似作天魔舞的魔魅,充满着奇异的魅力。

    而那汴京各处,一切有道行的修士,尽数朝着城隍神域这边飞速赶来,直觉告诉他们若不能打断这场斋醮,便是他们大劫临头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