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雯和云岫滚到一块儿,齐齐摔倒地上,疼得不住倒吸凉气。思雯立刻扯下锦帕,她竟然撞倒了江蕖!
江蕖心神初定,还没来得及仔细详看扶持自己的人,思雯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她左右看了遍,确认江蕖没受多少无妄之灾,终于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还好没伤着你。”
说罢,思雯自己忍不住“哎呦”一声,原是意外碰到手肘擦伤——这粗心的姑娘现在才发现。
江蕖身体对着思雯,眼睛却瞟向另一头,思雯顺着目光望去,很快认出这人身份,脸色蓦然冷下来。
江蕖轻声问:“她是谁?”
思雯少见如此败兴,蹙眉小声说:“别管她,她的名声坏透了。”紧跟着自顾自嘟囔:“怎么今天她也能来?”
“什么能不能来?”江蕖没听清,还要再问,一群女使们都赶了过来,没有继续谈话的机会。而回头时匆匆一瞥,印象中姜幼怡此人性格虽然骄横、过分招摇,却也不得不承认其容貌美艳不可方物,确实有足够娇纵的资本。然而这个默默无闻的女子,长相竟比姜幼怡更甚,但“更甚”在于另一个极端。
——如果将姜幼怡比喻成顾影自怜的水仙,那女子好比九重雪岭中的一簇寒梅,给人以孤高清绝之感;葳蕤自生光,明艳若流霞。
这样一个惊艳出色的人,自己先前怎么从未注意到?
令人奇怪的是,周围有几位小姐的神态显然是也认出了这个女子,却不约而同地皱眉、脸色逐渐难看,其中隐隐含有几分轻蔑不屑。
如果她们只是单纯出于对同辈中佼佼者的羡慕和嫉妒之心,绝不会有如此明显不悦和复杂的神色:这样的难堪夹杂嗤之以鼻的轻蔑,就像是见到那曾经最看不起的人,朝夕之间爬到了和自己相近的地位,窘态失色和鄙夷的情绪同等强烈,一瞬间激越到击溃仕女们向来矜持的假面。
姜幼怡不知何时到了人群中,眼神怪异地盯视所有矛头指向的同一端,她素来我行我素,原以为会率先开口,然而足足过了好一会,只见她慢慢重归平静,装作没事人一般,侧身拢了下鬓发。
四年过去,即使姜幼怡不完全和当初幼年时的性格相同,可她的偏激好胜仍然一如既往。眼下这番视而不见的举动,绝不是因为口上留情,而是心中有所忌惮。
面对周围的敌意,那女子竟不甘示弱,半点不怯懦。
在场众人的表现都太异样了,江蕖感到气氛凝重近乎僵持,而她以为的漫长静默其实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
姜幼怡不说,不代表别人就没意见。一位小姐直言质疑:“为什么她也能参加会芳宴!”
附和的声音很快出现:“这种残害嫡母、姊妹的人,岂能受邀与我等同席?”
“会芳宴上不该有这种败坏德行之人,我们不欢迎她!”
仕女们同气连枝,不屑于与这女子为伍,甚至认为同席一处,都是对自身莫大的耻辱。
为首女官不偏不倚地回答:“公主府设宴宾客名单涵盖本朝三品以上朝员亲眷,梅小姐作为梅丞相的女儿,理应在受邀之列。至于‘残害父母、手足’的无端指责,还请姑娘们慎言。”
姜幼怡忽然冷冷插进一句:“可是空穴来风,亦是有根由的。不然为何不是旁人,偏偏就指她一人。”
“没有确凿的证据,刑部处理邦犯尚不敢定议断案。如若汾阳侯小姐能提供罪证,梅小姐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为首女官道。
女官既然有替梅小姐辩解的意思,仕女们只能悻悻作罢,嘴上不说,可身上排斥的意味不能表露地再清晰。
江蕖终于找到机会和思雯道:“你快和我说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