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时惜兰侥幸想着他对自己也没多大的怨恨。
彼时元景行十八岁,时月影十六岁。二人时隔多年再度重逢,时月影对这位太子早已陌生,少年眼底的冷漠与当年如出一辙。可他到底是不一样了,时月影说不上来,也许是他身上那股隐隐彰显的气势,就如同时在幼狼经过一番浴血厮杀之后的蜕变。
时月影的父亲知道此事之后极力反对,亲自进宫对向时惜兰说明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嫁入皇家。
之后时月影在家待嫁,可惜与新未婚夫的婚礼还来不及举行,皇帝骤然驾崩,元景行上位。隐忍数年,一朝御极,将一众异己打压得无处遁形,那阵子朝野上下哀嚎不断,刑场上血流成河。
时家的姑奶奶时惜兰还未登上太后之位便病死了。
时家的天塌了。
那段黑暗的日子,父亲不许时月影离开闺房半步,白霜每日都会将外头的消息带给她,当初太子党的政敌被彻底清算。时家有的亲戚被推上端头台,更有甚者满门抄斩,平日里玩得好的别家姐妹被扔入教坊充作官妓。
或死或流放。
她家姓时,父亲与时惜兰是堂兄妹,关系那么近逃不过满门抄斩的下场,母亲背着父亲悄悄在她房里放了白绫。说要是有消息会派人立马知会一声,叫她到时候别犹豫。
这样忐忑的日子她过了整整一个月,该杀的人全都杀完了,该提拔的人也提拔完了,新帝始终未动他们时家这一支。
她爹每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上朝去,眼看着昔日交好的同僚一个一个被拖下去砍头,身子立马垮了。她更是整宿整宿睡不着,生怕睡死,母亲的人来回消息,她来不及往房梁上挂白绫。
元景行登基之后第二个月,那日正是除夕之夜,一家子围拢在一道吃年夜饭,奴仆打发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几个都是忠仆,做了与主人家共生死的准备。花厅里的气氛死气沉沉的。
屋外奴仆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一家子你看我,我看你,知道死期已至。父亲、母亲和哥哥们都放下饭碗出去接旨。
母亲走在最后一个,给时月影使了个眼色叫她回屋去。
她心领神会,在白霜的跟随下快步走离开花厅折返闺房,浑身颤抖地取了白绫,可是房梁可真高啊,她甩了好几下才将白绫甩上去,系了死结,白霜还给她搬来椅子。
才踩着椅子站上去,上了门栓的闺房大门就被从外推开,带刀的禁军将她抢了下来。
她被人押进一辆华贵宽敞的马车离开了家,心里悔恨想着怎么不快一步上吊,这下好了,要上断头台了,到时候被那么多人看着她头身分离,思及此处她吓晕了过去。
只不过当夜,她并非被丢上了断头台,而是进了深宫内苑上了新帝的龙塌。此后的两年,她被囚禁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再也没能见父母兄长一面。
***
“你说话呀,朕什么时候勾引宫女了?怎么勾引宫女了?!皇后这是要冤死朕不成?!”皇帝摇着她的肩胛,将她摇得回过神。
他敞着寝衣,赤着足站在地毯上,一张脸似由世间最细腻的白玉雕刻而成,轮廓分明颠倒众生。
“皇后存心污蔑朕,朕这就去写圣旨,诛你们时家九族!”元景行将人松开了转身要去推殿门。
“陛下!”
时月影忙不迭拖住了皇帝的胳膊,“陛下听错了,臣妾没说陛下勾引宫女。臣妾说的是宫女勾引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