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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梅镇。
村头西南,距离传说中江东大堤约二里地。
这处原本偏远寂静的世外村落,兴于大堤,值此时刻,怕也将欲毁于大堤。
风声尖唳,黑压压的积雨重云,层层叠叠地往下积淀。
站在江口岸边的山腰间,远远望去,也不知在上游还有何地临时落了雨。整条波涛汹涌泛着浑黄的大江,夹杂上游某处同样强势冲带下来的损毁杂物,乱七八糟汹涌澎湃打着旋转都顺水浮浮沉沉。
江堤往上的头道坎坝,因是之前被水冲垮,未能整修。每当江水流经,剩余半边的损毁石坎,日日夜夜都被泡在流水的侵蚀中。值此关头,水量猛增,竟也看着隐隐还有再添缺口,全线崩盘的迹象。
裴多秀命人牵来了匹马。
负手静静观望着在东南边,往扬州去的方向。整个天穹,阴云之下,仿佛自下而上,被捅穿了个窟窿一般。那窟窿活生生的样子,张开血盆大口,还不断的吞噬着四面八方来的黑色阴云。
携云带雨,伴着狂风,席卷而来。
“裴、裴公子,咱们现在这般,还来得及吗?”
在他身后,江宁郡太守刘良彬,以及手下郡丞,连带着几位县官,无一不是哆嗦着腿脚。明明尚在大风大雨的阴凉天里,个个却都放不下来直抹额头,冷汗涔涔。
“来不来得及,总归得摆出个态度不是?”
裴多秀神情冷淡,事不关己一般。
视线眼角,却缓缓滑落定住在了江堤往下的浅沙洲上。
原本干净平坦,丛生长有青翠繁多水生植物,也被尽数淹没,归咎成为一片浑浊大江的汪洋。
从坎坝缺口奔涌而出的江水,几乎毫不费力,仗借有地势的落差,大肆冲下。将在不远处,一整个梅镇小村,扎扎实实吞并在了一人齐腰高的洪水中。
“可这、这眼看扬州天边的‘那东西’,说到就要到,咱们这边的堤还…”
刘太守说话的声音,也被吞没在了风声里。
还怎样?
还能怎样??
裴多秀不想再说话。
可背后那一众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当地官吏,却不容得他讲不出来任何能够给予他们丁点安慰的话语。
“裴公子,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