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还有刚刚走出帐篷的牧民。
他们打猎、他们杀官、他们痛打了许许多多只落水狗,然而当他们面对两群狮子的疯狂厮杀时,这些普通人,这些普普通通的中国人,都会暴露出烙印在内心中最深处的懦弱天性。
当米喇印的部队来到雄狮之间决斗的战场时,感觉与表现是和王永镇他们一样的,他们此时都重新回溯到了被征服者的身份,此时那心底中无尽的恐惧就是他们的一切。
这些战场旁的看客就如同行尸走肉,看看网上经常出现的日军屠杀中国百姓的照片,那些被屠杀的国人只是顺从的低着头,等待着自己依照顺序被宰。在痛心之余,可能有人会问,明知会死为什么不反抗?哪怕是挣扎一下也好啊?这就是一群绵羊被狼群征服的表现,是恐惧的表现,被最凶恶的敌人彻底的摧残掉灵魂的表现。两支大军,两万多人,就这样一直看着,什么也不曾做,也许眼前这血腥的场面将成为他们每个人一生的梦魇。
李锦的忠贞营就没有什么害怕或是顾忌了,他们是这场嗜血之战中最最活跃最最癫狂的分子,而一只虎的到来,使得孟乔芳的骑兵也同时遭受到了两面夹击,让他们的伤亡开始递增。
孟乔芳终于意识到了,他根本无法完成全歼明军的战役目的,而如果他们继续在战场上苦撑下去,他们本身的全军覆灭只会是时间的问题。
一只虎实在太凶了,孟乔芳终于顶不住了,他决心必须尽快脱离出来,他决定将突围方向选择在通往西安城南门的最近路线,他一边计算着、一边命令自己的队伍向预定方向撤出战斗,在这里容不得他有片刻的踌躇,每一秒的浪费,对他来说都是血的代价。
在一番拼命的挣扎过后,孟乔芳终于带着他的队伍冲杀出了一条血路,清军大部分的骑兵都突围了出来,而在孟乔芳背后的战场中,刘文秀则继续着对李国翰的围剿。
李锦冲杀得正起劲儿,却看到孟乔芳逃了,他当然知道士兵们的双腿是追不上骑兵的,纵使是形如蛟龙的步兵也还是步兵,所以他做了一个冷静地选择,这也是百战沙场的经验,带给他的取得胜利的直觉:他选择去刘文秀和马进忠两军的结合部来填补对李国翰包围圈的空当,他决不允许李国翰也逃了。
孟乔芳的队伍在向东南跑了一段路后,发现此时李国翰已经快要被合围了,如果得不到支援,很快便会覆灭。孟乔芳咬着牙叹息一声,李国翰可是来救自己的,怎么也不能把他给扔了呀?迫不得已之下,他又硬着头皮勒住了马缰绳,号令队伍再次折返,来接应李国翰,他还以旗语告诉西安城上的副将赵光瑞准备随时开城接应溃军,又让赵光瑞同时鸣金告知李国翰立刻突围。
李国翰听到了撤退的讯息后,便计划带着残部向西安城的方向突围,孟乔芳突围的路线已经被堵死,他也发现从东面这个方向突围是唯一的可能。
柿子当然还是要捡软的捏,马进忠的御营右前军在李国翰眼里,便是最软的一枚柿子,已经突围的孟乔芳也马上判定了李国翰的突围方向,于是他也十分凶狠地跑到了马进忠的屁股后面为李国翰做策应。
战场的外围有孟乔芳骑兵的快速机动和策应,战场的内部又有李国翰军坚硬如同一块生铁,任谁也无法轻易的将其击碎。
因此,一场歼灭战最后还是变成了追击战,还崩碎了马进忠部的一口好牙,马进忠迅速败了,毕竟他的队伍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队伍已经被清军的前后夹击冲得七零八落,虽然刘文秀已经怒不可遏了;虽然马进忠此时也在奋力阻止着溃兵;虽然李锦更是暴跳如雷。
孟乔芳和李国翰明明也被打残了,明军几位主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自己的嘴边溜走。
“不能让他们逃了,给我追!”“追!”“追!”明军的三员大将、三支大军同时吹向了追击号角。
又是一只虎冲在了所有队伍的最前方,他甩开了刘文秀和马进忠的友军,带领自己的部队兜住李国翰军的屁股疯狂追杀,他手中那把闯王刀特别的耀眼,他的嗓音特别的沙哑,忠贞营全体将士随着他的带领和呼喊一路追杀至西安城下。
也许有老天爷在保佑李锦他们,城上的炮火没有给队形密集的忠贞营造成任何的伤亡,在这瓢泼大雨之下,火炮根本无法发射。
李国翰部的气势终于泄了,他们打了太久,从汉中到西安,一路都是打来打去、走来走去,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休息。
终于是看到了西安城的城门,以为可以逃出生天,却因一只虎的不依不饶,竟然有一千多人倒在了距离城门的两三百步之内。
李国翰部被李锦追杀的陈尸过千,仅仅李锦手中的闯王刀就阵斩二百余,李国翰成了没牙的老虎,雄风不在,狼狈地逃入了安定门,可李锦依然不肯放过他,门外的那一条护城河又不知挤落了清军多少的亡魂。
然而李锦是无法乘胜追入西安城内的,最先清醒过来的刘文秀已经发出收兵的讯号,而后他还命令马进忠收敛自己被打散的部队,准备攻城器具,西安城可不是一般的府县城池,只有配备了攻城器械才能再次组织攻城。
李锦的忠贞营因为追击的太凶猛,建制也已经开始散乱,恰巧刘文秀已经鸣金,李锦终于在癫狂之中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盯着西安城看了几眼,而后擦了把脸上的血水和雨水,狂笑着回去了。
在远处观战的王永强王永镇义军有些不解地骚动着,都在互相问着为什么李锦将军掩杀到桥上便不再追了,还有蜀王为什么要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