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正是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环佩相撞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香气袭来,一个女子也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
“哗,李,李公子还真是守时啊。”来者身材高挑,黛眉红唇,神态艳丽多姿,正是那豆娘。
迎春一笑起身,然后拿起那件裳子,走到豆娘面前,笑着道“姐姐看一下,可否合意。”说罢,将那件裳子递给了豆娘。
豆娘接过裳子,抬起双手轻轻一抖,那件飞花玉罗裙边瀑布般泄开,小柳儿走上前来,弯下腰,替她将那下摆展开。
豆娘望着眼前的这条裙子,半天没有言语,过了片刻,方对小柳儿道“替我收好。”然后转身对迎春道“姑娘,你到底是谁,这京城并金陵方圆百里内的秀坊衣局,我都熟悉,但从未有哪位衣匠绣娘有姑娘这般心思巧妙的,便是有几个绣工极好的大家闺秀,但在这剪裁一事上,也是不如姑娘的,你——你怕不是本地人吧。”
“我——”这倒把迎春问到了,她既不是本地人,她又是本地人,只是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自己都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又如何向他人解释。
“不必说了,”豆娘笑了起来,她久在风月场里打滚,遇到他人有难言之隐时,绝不追问,因此一笑打住,然后拿出两锭银子,放在迎春手里,道“姑娘昨夜想必忙了一宿,这十两银子,权当茶资,还请勿见笑。”
迎春握着手里的银子,但觉沉甸甸的,一时想要推却,但想起自己昨日那般辛苦,才将一枚金簪换了二两不到的银子,一时间,面上便是报着赫然之色笑道“也说不上多辛苦,只是姐姐满意就好。”说罢,就将那两锭银子收入怀中。
“这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了,今日芍栏会,我也要去准备了。”豆娘说罢,便携了那件裳子,朝停在门外等候的一辆马车走去。
这边豆娘方离去,迎春便对喜安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罢,便拿出一锭银子,交给小柳儿,道“这件裳子主要的功夫还是你们花的,我不过是白捡了个巧,这五两银子,你们收下。”
这小柳儿哪里敢收,张全也急忙上来推辞,就在这你推我送之间,却又见门帘掀起,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扫了迎春一眼,想这二人不过是这店里的客人,因此也不在意,便朝张全拱了拱手道“张掌柜,今日生意不错啊。”
张全一见此人,面上神色一变,便急忙堆出满脸的笑容,边招呼道“宋老板里面请,宋掌柜里面请。”然后便让小柳儿斟茶。
“不必了,我就是路过,问一下你欠的那一百多两银子,什么时候还,现在钱庄生意也不好做,咱们虽然是老熟客了,但这样拖欠下去,我也很为难啊。”宋老板带着为难的笑容,望着张全。
“宋老板,你也知道,我这家店现在这样子——”张全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店铺——陈旧的家什,稀少的布品,冷清的顾客。
“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宋老板停了一下,然后一脸恳切的道“西庄的那家桃花源,他们看中你家这个店的位置,一直想盘下来,我看你还不如把店交给他们打理,你吃点生息——”宋老板停了一下,接着笑着道“您看如何啊。”
这就是要强行收购嘛。迎春斜眼瞅了一眼张全,又斜眼瞅了一眼宋老板。
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满脸堆笑。
“张掌柜,你考虑考虑吧,要不,唉,你那银子还不上,我也就只好找官府了,我们熟识一场,我真不想到那一步啊,得嘞,我先走啦,过两日再来。”宋老板说罢,便笑眯眯的走出去了。
随着门帘的垂下,屋内便只剩下了寂静。
过了好一会,张全方抬起头,听得他苍老的声音说道“这家店,自我太爷爷起,一百年,一百年了啊!”
然后再无言语。
“你差那个钱庄多少银子?”迎春低声问道。
“本金五十两,但加上利息,已经是一百三十两了。”张全一边回答,双眼一边呆呆的出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