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四莲脸色一僵,眼圈慢慢也红了,好半晌才应道,“嫂子猜得不错,他们前日晚上来了,闹着要进果园做工。我说做不了主,他们死活不信。我怕…婆婆被气出个好歹来,就把东家刚赏的簪子给他们了。”
刘嫂子听得心疼,恼道,“当初你们成亲,他们这些当兄长的连套银首饰都没陪送,如今怎么有脸来闹事呢。”
楚四莲抹了眼泪,低声央求着,“嫂子千万别告诉我婆婆,她老人家禁不得气。都是我命不好,慢慢熬吧。”
刘嫂子还想劝几句,但楚家人再不好,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末了只好抽了自己脑后的簪子给她插上,说道,“你一个小媳妇儿不好头发上光光的没个首饰,我这根簪子,你先戴着,省得于大娘发现了。”
“这怎么成,嫂子,我不能要你的簪子…”楚四莲慌忙推辞,刘嫂子却是拉了她的手,嗔怪道,“你可别客套了,我跟着东家的时日长,这簪子还有两根呢。过年时候东家肯定还会再赏下来,到时候你还我就是了。”
她话说的这般实诚,楚四莲只得接受了,两人走到园子门口才分开。楚四莲回头望着山顶隐隐露出屋角的宅院,心下越加想念多日未见的东家。若是东家在,她也能讨个主意,不必像现在这样心里慌得厉害…
白露书院里,这几日从先生到读书郎,教书的心不在焉,读书的也是时常神游物外。原因无它,再有两日府城的乡试就要开场了,书院里足有七八个秀才要去参考。只要中了举,开春儿时候就会进京会试、殿试,若是运气好,兴许书院就又要出个状元了。
这一日傍晚,杨家书房里,杨先生正一边喝茶一边读书,面色看似极平静,其实心里早就盘算着明日启程带弟子们去府城,要如何不漏痕迹的打通各处关节。他的弟子可以输在才学上,但绝不可以输在各色鬼蜮伎俩面前。
杨夫人端了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眼见自家老爷如此悠闲,心下就有些恼了,上前放下汤碗就埋怨道,“老爷,明日就要去府城了,您不把君诚唤来嘱咐几句啊。虽然咱们两家如今还没定亲,但董王妃来信可是说得明白,咱们可不能辜负了她的托付啊。”
杨先生放下书本,端起参汤慢悠悠喝了一口,这才应道,“你一个妇人家,只管打理好院子里这些事就好,旁事我自有打算。”
杨夫人气得恨不能一把抢下他手里的汤碗,但她还是忍住了,转而软声央求道,“老爷,您就算为了咱们婉音着想,也要多护着君诚一些。原本咱们婉音是下嫁,可如今董家做了皇家姻亲,反倒换成了咱家高攀。虽说董王妃前些日子送了许多衣料首饰过来,但我这心里还是不落底。这次君诚乡试,老爷无论如何也要多替他打点一下,他可是咱们的半子呢。”
杨先生被老妻念叨的耳朵发热,又着实心疼小女儿,于是应道,“君诚性子稳重本也不必多嘱咐,既然你不放心,不如晚上吩咐厨下多做两道菜,唤他来吃顿饭吧。”
“好啊,”杨夫人大喜,笑道,“我这就去婉音屋里,让她下厨露露手艺,也当替君诚送行了。”
说着话,杨夫人就转身出了屋子快步往女儿住的厢房去了。杨先生好笑摇头,末了到底高声喊了墨伯去请弟子过来。
董平这会儿也正在整理行装,虽然姐姐这两月身在京都,但送回的衣衫鞋袜甚至荷包扇套、文房四宝却足足有几大箱,就是玉佩和各式发簪也有满满一盒子,更别提整整一沓子额银票了。
这些时日忙着应考还没觉得,今日这般静下来仔细拾掇,董平才越发明白姐姐待他是何等疼爱。京都那里如今不知是何情势,姐姐虽然被赐封为王妃,但她怀着两个小外甥在王府大宅里,还不知道受没受欺负?
这般想着,他心里就像火烧一般,恨不得立时长了翅膀飞去京都看一看。喜子在一旁伺候着,见得主子皱了眉头就赶紧去倒了温茶送上,末了笑嘻嘻问道,“公子,您这次乡试中举了,明年春日就要进京会试了。不如写信给夫人,让她和王爷在京都多住几月,待得公子中了状元再一同回来多好啊?”
果然,董平听了这话就忘了方才的担忧,转而笑了起来。他一口喝干茶水,应道,“状元哪是你说的那般容易中的?不过,不管这次乡试如何,过后咱们都要去趟京都。姐姐生产,我不在一旁,实在放心不下。”
喜子闻言心下一动,不知怎么就想起董家老夫人当初就是难产过世的,于是赶紧岔话儿道,“太好了,公子这次一定也要带着我啊。”
董平笑骂道,“你是不是又想京都那些小吃食了?赶紧拾掇行李吧,一会儿我还要出门呢。”
“公子去哪儿啊?”喜子一边麻利的叠着衣衫一边问着,结果这时门外就有人喊道,“董公子,杨先生请您一会儿过去一下。”
董平闻言就是一笑,冲着喜子点点头,末了转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墨伯正笑眯眯站在台阶下,董平上前见礼,惹得老头儿赶紧让到一旁,两人寒暄几句就一同回了杨家院子。
杨婉音系了围裙在灶间忙碌,她平日多醉心于琴棋书画,虽然也学过厨事,但到底也不熟练。这会儿不是差点儿切了手就是碰翻了油碗,待得两道简单的家常菜端出去,她身上的衣衫已是看不清本来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