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街道上敲起了梆子。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风比前两日更冷了几分。然东院各处的丫头婆子没有一个敢耽搁的,皆利落的翻身而起,点亮了昏黄的烛火,有序的忙碌了起来。名唤秋巧的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走到了书房的床榻前,轻声道:“姑娘,天要亮了。”

    叶欣儿猛的睁开眼,看到面前低眉顺目的秋巧,一时间有些恍惚。她模糊的记忆里,身边确实有丫头伺候的,只是那太久远,远的好似场幻梦。好半晌,她才想起这是昨日章夫人赏她的小丫头。

    正要说话,忽觉的手中一沉。屋里暂未点灯,黑灯瞎火的,只能感受到隔着布料的冰冷。探手摸到了布料下的东西,叶欣儿怔了怔,侧头看向秋巧:“你想做什么?”

    秋巧怯生生的道:“我……莲房是我表姑,我们太公叫我来、来托姑娘求个情。”

    想起昨晚悄没声息消失的丫头们,叶欣儿先打了个寒颤。短短几日功夫,她熟悉的人几乎没了个干净。人命如草芥,无论是竹叶的忠心耿耿、还是莲房的骄纵任性、亦或是她的战战兢兢,在主子面前并没有区别。纵然与她们矛盾重重,此刻也难免物伤其类。

    秋巧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姑娘,我姑奶奶只得一个女儿,不求主子们宽恕,只求别真个卖去脏地儿,好歹留个干净的全尸。”

    叶欣儿苦笑,怎底求到她头上来了,真当她是甚牌面上的人了不成?

    西间亮起了灯,叶欣儿一个激灵,忙跳下榻,飞快的拢了拢头发,小跑进了西间。杨景澄刚好伸手掀开了帐子。叶欣儿三两步走到近前,规规矩矩的道:“给世子请安。”

    杨景澄的目光却越过了叶欣儿,落在了急急忙忙跟过来的秋巧脸上,皱眉问:“大清早的,又有什么事?”

    叶欣儿余光一扫,便看见了秋巧泛红的双眸,赶忙道:“无事,她昨夜新来的,不熟屋里的陈设,方才撞了一下。”

    杨景澄冷冷的道:“我没听到响。”

    昨日章夫人的雷霆手段,本就将家下人惊的不轻,此刻见杨景澄不悦,秋巧吓的扑通跪在地上,抖的说不出话来。

    杨景澄瞥了叶欣儿一眼:“以后你不必同我遮遮掩掩,等闲琐事我才懒的跟女人们计较。”

    叶欣儿实摸不准杨景澄的脾气,只得硬着头皮道:“她是张管家的亲戚,早起来求情的。”

    杨景澄挑眉:“求我?只怕是拜错了码头。”莲房又不是他让卖的。

    秋巧不敢说话,只低低的啜泣起来。

    杨景澄可没空跟个小丫头磨牙,扬声道:“欣儿留下,其他人出去吧。”

    新近来的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不敢违命,老老实实的退出了屋内。杨景澄走到架子边拿起手巾胡乱的洗了把脸,又坐回了炕上,朝叶欣儿招了招手。

    叶欣儿只得走到跟前,低眉顺目的听候吩咐。

    “我是个不爱废话的人。”杨景澄开门见山的道,“如今我的妻妻妾妾死的只剩你了,这屋里的事儿你暂管着吧,别来烦我。”

    叶欣儿张了张嘴,想拒绝,又不知怎么开口。

    “怎么?怕丫头婆子们不听使唤?”杨景澄一挥手,“好说,我今日便封你做姨娘。家里没有奶奶,姨娘当家不稀罕。”

    叶欣儿无奈的道:“奴婢没有讨赏的意思。”

    杨景澄眼皮也不抬的道:“我也没有赏你的意思,就是看你不是个蠢的,想使唤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