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澄眼底冰寒,过于久远的事他记不大真了。一时不确定叶欣儿的疤痕是文氏亡故后,文家迁怒所致,还是此前便有。现看着她后背上的狰狞,心中怒意翻滚。这个丫头他应该没睡过几次,文家着实过了。无怪乎他印象里的叶欣儿,人前总是畏畏缩缩的模样。唯有在无人时,方显露出些许真性情。

    噩梦般的经历在脑中回想,叶欣儿终因恐惧哭出了声。杨景澄的手按在她后背的疤痕上,冷声问:“谁打的?”

    叶欣儿没敢回话,只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杨景澄沉默了好一会儿,方缓缓道:“你别怕,我只想知道谁这般不给我面子。”

    叶欣儿又是一抖,声若蚊蝇的答道:“我们太太……”

    杨景澄想骂娘!这哪里是惩罚丫头,分明是断她后路!浑身没有块好皮肉,哪个男人还生的出风月之心?只怕唯有讨不到老婆的穷苦汉子才能不在意,文家何等恶毒!

    更让他愤怒的是,丫头作为陪嫁送与了他,便是他的人,谁给文家的胆子折磨他的小老婆?杨景澄咬牙切齿的想,对付不了章首辅家,还对付不了你个七品官的家?御史超然又怎样?真当他个国公世子是吃素的!

    深呼吸几口压住怒火,杨景澄丢开了手中的衣服,并放轻语调道:“穿上,天冷,别着了凉。”

    叶欣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悲从心来。她一个通房丫头,主母孝期里勾引夫主,那是被打死的命;可她一个通房丫头,被夫主厌弃了身子,却又是苦死的命。一面抖手穿着衣服,一面无声的质问老天,为什么?为什么?她父亲贪污受贿,被下大牢,家眷官卖是活该,可她又做错了什么?便是天生的罪孽,此生为奴为婢不得翻身还不够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作弄她!

    叶欣儿恨的几乎咬碎了牙,心里无不恶毒的想,文家怎么就只死了个女儿呢?怎么没断子绝孙了呢?监察御史,呵呵,去你妈的监察御史!早晚有一日化作了厉鬼,要你们全家的命!

    温热的帕子忽的落在了脸上,叶欣儿猛的惊醒,睁眼看着替自己擦着眼泪鼻涕的杨景澄,怔住了。

    “别哭了,”杨景澄收回帕子,扔去了脸盆架子上,“你是我的人,我替你报仇。”

    叶欣儿瞪着双眼,半晌没有表情。

    杨景澄揉了把她的脑袋,催促道:“快点穿衣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节骨眼上,休叫人想偏了什么。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是我想找御医的麻烦,叫你指认哪个庸医治死了奶奶,明白了么?”

    叶欣儿显然没回过神来,脱口问道:“那御医怎么办?”

    杨景澄没好气的道:“找个借口糊弄人罢了,我没事找御医的晦气作甚?横竖我出了名的牛心左性,一时发疯,一时又丢开手,有什么奇怪!”

    叶欣儿竟无言以对。

    “好了,你出去吧。机灵点儿,这几日文家人在家里晃荡,你仔细别叫他们抓了把柄。不然先处置了你,便是我能宰了他为你偿命,你也死了。”

    叶欣儿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飞速的系好衣带,翻身下炕,跪在地上给杨景澄磕了个头,默默退出去了。

    望着叶欣儿身影消失,杨景澄慢慢坐回了炕上。看来文臣武将,家家户户,皆为龙潭虎穴啊,这世道,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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