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梓棠又是一个激灵,不可抑制的,在她脑中,巴桑洛冲锋向前,英勇壮烈的形象久久不散。
慕广说的一切都合乎情理,在那般的状况下,即便追兵再过凶残,也无人会继续追赶,因为巴桑洛顶着刀光箭雨,却仍旧敢冲锋向前,因为巴桑洛身负致命伤,却还依旧能屹立不倒。他的一举一动让敌人心惊胆战,即便是他的死亡,也足够震撼人心。
但即便如此,许梓棠却也没有忘记心中最开始的疑问,沉默片刻后,她道:“你说了这么久,但还是和誓言没关系。”
“或许吧,”慕广淡淡一笑,却也不否认,他又咳嗽了几声,再开口时,声调变得愈发轻,近乎低语般地道,“进了寨子,故事才正式开始。”
“我一直不明白,”许梓棠皱着眉,“中原广大,但你却一直在说要逃往寨子,那山中寨子,到底有何特殊?”
“原因之一,那寨子地处深山,与世隔绝,且地势险峻,林木复杂,”慕广朗声答,“正是因此,即便有追兵要杀我,但若是无人带路,冒然一头扎进山里,最终也定会晕头转向,找不回来时的路。原因之二,家父早年与寨主结识,又在死前料到恐会有这一日,故提前与寨主立下了约定。”
“原因之三呢?”
“原因之三便可说来话长了,”慕广微微笑道,“那座寨子中的人,大多皆曾违背世俗常理,亦或是身背人命。他们早年身怀绝技,潜逃在外,却为律法所不容。”
“违反律法,身背人命?”许梓棠惊讶道,“那寨中岂不全是罪人?”
“许姑娘,”慕广看向许梓棠,他眼中闪着揶揄的光,温声道:“可即便如此,你也杀过人,太子到你跟前逼婚,你同样也违了法,若是这般,又该如何算?”
“这——”许梓棠被慕广的话问住了,她睁大眼。
“寨子地处绵延山脉,而山脚之下,则有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城镇,”慕广继续说,“在那城镇中,官员与富商勾结,贪污腐败,赋税沉重,百姓种植的粮食也需大量上缴。官员们缴了粮食,交由富商运往沙漠,又高价卖给沙漠中缺粮的人,借此牟利。而前寨主建立山寨已久,奉行的信条便是劫富济贫、除暴安良。”
“劫富济贫……”许梓棠喃喃道。
“富商运货经由山中的一条官道,而寨中的人时常做的一件事,便是截获他们运送的货物钱财。”慕广沉声说,“寨子里的人熟悉山中地形,摸清了运货的周期和规律,他们抢来的粮食大半被运回城镇里,得来的钱财除了偶尔支援寨中的部分物资,其余也悉数用于采购粮草,再悄悄运送回城镇。镇上的官员富商都恨极了这座寨子,可他们找不到寨子的具体地点,也一直未曾知晓被夺来的货物最终去向何方。”
“难怪,”许梓棠恍然道,“所以说,你之所以要去寨子,就是因为那里边的人身怀武功,且全都是侠义之士?”
“话也不当这般讲,”慕广轻声苦笑。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许梓棠的问题,而是转而继续讲道:“总而言之,我曾进过寨子,见过老寨主,也识得路。就这样,我与我的人进到山中,一路来到寨子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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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乎我们意料,在寨子的大门,迎接我们的却不是老寨主,而是一位年岁不过二十,名为胡阮恰的年轻人。那人上身半/裸,身背弓箭,发长及肩头,目光如星火。他身后跟着一帮汉子,全是寨子里的人。
我们见到接应我们的人是胡阮恰,起先惊讶,皆恐寨中换了掌门人,家父与前任寨主约定不复。只见胡阮恰见到我们,先是蹙眉,他一招手,那帮汉子很快上前,不由分说围住了我们。
我和我的人皆是经历九死一生进到山里,又在山中一路跋涉,根本来不及后退,也无法与这帮人抗衡,只得站在原地不动。接着,我看见胡阮恰走上前,他打量着我,冷声说:“官家人!”
我于是回答:“公子,我与我一帮家眷一路逃亡,流落至此,算不上什么官家人。”
“不是官家人,又是怎么一路摸到这里?”他的语气颇富敌意,说完这话,突然手中亮出一只锋利的长矛,他将长矛对准我,问:“你们到底是谁?”
“公子,你误会了。”我说,“家父与寨中前任寨主相识,他们做过约定,正是因此,我们今日才来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