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风是永川本市人,每周六都会回父母那看看。

    母亲王萍以前是永川一小的金牌班主任,趁学校年景最好的时候在南三环混了一套教职工的福利房。

    这栋灰色的六层矮楼已经有些年头,楼道墙壁上贴满了陈年小广告,有开锁的,也有包治百病的。楼道本来就不宽敞,因为疏于管理,每层楼的住户都往家门口堆放杂物,空间愈发狭窄。

    九十年代盖起来的楼里都没有电梯。陆听风数着台阶上楼时,不得不侧着身子,努力避开邻居们五花八门的鞋柜、垃圾篓和菜坛子。

    他家住在顶楼。六层其实不算高,但陆老师平时缺乏锻炼,心肺功能估计还停留在小学二年级水平,所以每次爬到顶楼都累得呼哧带喘。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陆听风扶着膝盖缓了几口气,然后才掏出钥匙开门。

    王萍正在卫生间里洗衣服,听到开门声,头也没回的招呼了一句:“回来了。”

    陆听风换鞋进屋,开玩笑道:“王老师,你今天对你亲生儿子好像不怎么热情啊……”

    王萍弯腰从半自动洗衣机里捞出件工装外套,一边拧干一边说:“怎么的,还得给你放个呲花?”

    陆听风接过话茬,乐呵呵的跟亲妈贫嘴:“那倒不用,来两个吐球意思意思就行了。”

    呲花和吐球都是陆听风的童年回忆,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奢侈一把,玩玩这些能拿在手里的小烟火。

    王萍笑着瞧了他一眼,“多大了你,还惦记这些小孩儿玩意儿。”

    “也没多大啊,在王老师面前本来就是孩子。”

    “行了,别贫了,厨房有苹果和冬枣,吃就自己洗。”王萍说完,背过身去使劲儿抖了抖手里的外套。

    沾了水的布料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水珠顺着衣角滴在卫生间瓷砖上,和陆听风记忆里的很多画面都能重叠在一起,都有种寻常琐碎的幸福感。

    陆听风其实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谈不上多富有,但也没怎么为衣食住行发愁过。

    王萍以前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可在家里却是个没什么脾气的慈母,甚至对七岁八岁讨狗嫌的小陆听风也包容有加。

    和王萍正好相反,陆听风的父亲陆腾云在外面是个和事佬,但在小陆的教育方面却是半点都不含糊。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总之都是为了他好。

    小陆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年没怎么叛逆过,跟父母的关系一直都相处得挺好。

    他在屋里溜达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没瞧见陆腾云的影儿,忍不住问道:“老陆周末也不休班?我这一到周末就回来,怎么还是好几个月见不着他一次……”

    “他啊,故意躲你呢。自从去年那事儿之后,这老东西就没脸见你了。知道你周六回来,他特意跟同事换的班。”

    陆听风闻言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至于的么?”

    “一家人怎么的,一家人就活该让他祸祸?当爹的赌博欠了那么多钱,让儿子替他还,本来就不是人干的事儿!他知道躲着你,还算他要点儿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