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绣球柔软而娇嫩,像只胖乎乎的小兔子,手指抚了几遍,总觉得每一次触碰,那些脆弱的小花就枯萎一些。
花枝很细,嫩得透出绿色的汁水,却被丝带捆得恰到好处。
这样精细的玩意儿,亲眼所见之前,叶萩是断断不会相信这是出自百里弈那个武夫做派的人手里的。
她抬头看见满树繁花中那个敏捷的身影,晨光透下来,只能隐隐看见轮廓:“百里弈,你做这个干什么?”
树上的少年沉默一下,手上也没停下,高声答道:“小爷我乐意!”
叶萩满心的惊喜被呛了回来,没想到一些日子不见,他倒学了个变脸的本事,也不恼,笑着打趣道:“你一大早是吃了爆竹吗?怎么说话呛人的慌!”
树上没有声音了。
百里弈觉得自己有些气恼,可实在想不出在气恼什么。心神不定,手里的绣球也没绾好,成了一团散发着香气的疙瘩,有些熏人。
他本来从不在意后宫里莺莺燕燕的闲事,可莫名就对这件事上了心,按理说他百里殊喜欢谁,愿意牵谁的手,与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偏偏树下那人笑得没心没肺,一如那日在青洛原上,遇到刺杀后还能安稳入睡,甚至有心情在宫里乱闯,就为讨一个香囊!
她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懂得很多,却都不会放在心上,爱憎生死,如堕虚空。
听得这话,百里弈索性丢下最繁盛的花枝,攀着树枝将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
少女亭亭站在树荫中抬头微笑,浅青衣衫几乎融进满园绿意中,却又显得轻盈,脸色比初见时白嫩,只一双眼睛如往日透着倔强和狡邪。
树上的人猴一般荡来荡去,最后松了手,吓得叶萩惊呼一声。
张青胤却很淡然,笑道:“长宁公主不必担心,他从小就这样,连陛下都说他是在树上长大的!”
“百里弈!你是猴子吗?怎么会在长在树上?”
“不是长在树上……是在树上长大。”张青胤纠正道,“长在树上的,是果子。”
正说着,百里弈抱了双臂走过来:“小爷我既不是猴子,也不是果子。你们说来说去,是拿我不当人看呗!”
叶萩嘻嘻一笑:“刚好碰到你,我本来要到疏水台去的,却找不着路。说来也怪,怎么宫里没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呢?”
谁料百里弈神色古怪地将她上下打量一下,冷了脸道:“我没空。”
叶萩将绣球举在他眼前晃了晃,茸茸的小花瓣颤巍巍的,煞是可爱。
“你不会忙着要做这个吧!莫不是送人的?我可以等你做完再去。”
拖延症就是可以随时随地找到延后再做的借口。
叶萩说的言之凿凿,可真要见百里殊,心中居然有些打鼓,刚好得了这个理由,于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干干脆脆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