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钟如一从卧室里穿戴整齐的走出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餐桌前男人披着浴袍的慵懒背影。
难怪他早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顺便还做了一个到雨林探险跟蟒蛇斗智斗勇的梦,想必是枕边这个早起的贵公子睡不着觉又去浴室冲了个澡。
钟如一打了个哈欠,有些佩服贺佳辰旺盛的精力,难免有些怀疑昨夜某些不可描述、少儿不宜的事情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毕竟一觉睡醒,看起来像被榨干了的人只有他而已。
对方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回头朝钟如一望了过来,褪去了妖异色彩的眼瞳漂亮纯粹得就像是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钟如一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随即拉开男人身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牛奶以及煎蛋,正对着的墙上开着的电视机里天气小姐正语速飞快的播报着今日的天气预报,钟如一刚刚拿起牛奶喝了一口,余光就看见贺佳辰将手中摊开的报纸折上递了过来。
贺佳辰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钟如一还是能感觉得到对方心情不错,其中缘由十有八九跟昨晚的事情有关。
果然,等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报纸,跃入眼帘的便是占据了整整两个版面的新闻报道,洋洋洒洒数百字便将昨晚宴会枪击案描述得绘声绘色,从参加宴会的嘉宾名单到现场布守的警察队伍有哪几支都写的清清楚楚,末了,才写了已于今日凌晨抓捕嫌疑枪手归案。
配图是已经魂归西天的魏峥嵘曾在酒会上举杯贺词的照片,好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钟如一很难将这个照片上的人跟昨夜在自己面前倒下,一脸震惊又满目哀求的望着自己想要呼救的老人对应起来。
也许,临死之人到了最后都将会是这样一副形容狼狈的模样,就算之前是如何的呼风唤雨、气吞山河,到了最后的关头,又有谁不害怕死亡呢?
钟如一不置可否的放下手中的报纸,就听见贺佳辰漫不经心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在谈论一只股票的走势似的,“五百万美金买他一条狗命还是挺便宜的,不是么。”
钟如一耸耸肩,对此不发表任何评论,脑海里却蓦地浮现出那个枪手沉默寡言的年轻脸孔,五百万美金明码标价,贺佳辰对于这桩买卖的附加条件只有一个——他要亲眼看着魏峥嵘被一枪爆头。
也许只有这样,他那早已被仇恨所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才能稍稍好过一点。
这世上没有人能比钟如一更明白贺佳辰心底的恨与痛,远走他国的这三年里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们只拥有彼此,钟如一看过贺佳辰最狼狈无助的样子,也看过对方癫狂放纵的样子……直到现在,他也终于从那段挥之不去的灰暗之中走了出来,回到海明市。
回到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钟如一放下手中的筷子,微微侧过脸对一头湿发半干未干的贺佳辰说:“既然今天没什么事,我想一个人出去逛逛,你要用车的话叫亮仔就好了。”
贺佳辰摇了摇头,并没有多问什么,眸光晦暗不明:“待会儿我也要去见一个人。”
钟如一见对方并没有需要自己作陪的打算,打定主意便独自一人出了门,他回海明市的这大半个月里,多数时间都是陪伴在贺佳辰左右,看他召集那些昔日里对贺家忠心不二的人手暗中筹谋、布下棋局,很难有一人独处的时间,然而一旦回到海明市,这也意味着他不得不面对那些他放不下、也无法轻易放下的东西。
他还没走到车库,就听见几声喇叭刺耳的声音,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从摇下来的车窗里探了出来,嗓门洪亮的冲他喊道:“一哥!去哪里?我载你!”
钟如一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眼看着亮仔一脸谄媚的恨不得冲下车来替自己开门作揖,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开门上了车。
亮仔的车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风风火火的横冲直撞,胆大心更大,这也是为什么贺佳辰每次坐他的车都要眉头深皱、脸色煞白,好在钟如一早就见惯了这种“大场面”,系紧了安全带甚至还能你来我往的跟对自己彪悍的车技毫无自知之明的亮仔聊上几句。
“一哥,多亏了你,现在蚂蟥街那边没人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亮仔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钟如一的表情,一边眉飞色舞的絮絮叨叨,“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上次你那招白鹤展翅真是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钟如一捂住额头,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那是擒拿术,不叫白鹤展翅。”
他跟贺佳辰回海明市不久,曾数次去那些贺家手下的酒吧饭店盘点清查,有一次偶然遇到当时还是帮人看车打杂的亮仔被另一群混混揍得惨不忍睹,钟如一只是恰好的站出来帮了他一把,没想到却被对方当做混黑道的“正义偶像”一般追捧跟随了起来。
亮仔挠了挠头:“是是是,擒拿术,一哥你现在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