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洄年就只是看着她发红的双眼,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更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地沉默着。

    “很好猜是不是?”蒋梦然有些悲凉地笑了,“原来他那天是要跟我求婚。”

    那封信的开头就已经说了对不起,对不起这么长时间跟蒋梦然的争吵,对不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吃过的苦头,对不起在冲动时候说过可能会让她感到受伤的话。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对不起的,她也并没有在生活上受过什么苦,对方是对她非常好非常好的人,通常情况下都会竭尽所能拿出最好的东西给她,那时候蒋梦然无意当中提到了一嘴某个牌子的项链很好看,段祁就连着打了好几份工买来送给他,那个时候甚至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很普通的一天。

    她想要的所有对不起和妥协,都藏在这封信的开头。

    然后他还写了,这段时间很忙,没日没夜地在写代码,卖出去了一个准备很久的程序,挣了笔还算客观的钱,那个时候让蒋梦然再等等,就是在等下一笔钱汇入到他的卡户上,到时候他会买一个很好的戒指向蒋梦然求婚。任何事情都会苦尽甘来的,再等等就好了。

    中间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写了多少,都是些很小很小的小事情。

    然后那封信的最后几段和结尾他这样写——拜托拜托原谅一下前段时间我的不知好歹和倔强别扭吧,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个戒指是我花光了一大笔积蓄买的,但总感觉不够好,有些配不上你,但以后我挣够了钱会换的,给你换一枚最好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到时候房子也按照你希望的那样装修设计,有很多很多窗户和透明的落地大玻璃,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见明媚的阳光,天气不好的时候就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最近很久没有给你做饭吃,不知道厨艺退步没有,就算有也没关系,我会好好锻炼学习的,争取更上一层楼,你想要吃什么我都会立马学会之后给你做的。

    本来有些话我应该当面跟你说的,特别是求婚这样重大的事情,但是我一个人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还是因为太过紧张一直在打磕巴,腹稿打了好几版了还是不流畅,说的断断续续的,我怕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被我弄砸了,所以有些话还是在信里说吧。

    我爱你。这是其中我最想要说的一句。

    过了今天就是元旦了,新的一年就是元旦了,所有不好的事情就留在过去吧,一切从头来过。零点之前我向你求婚的时候请务必答应,不答应的话也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

    但麻烦心软一点答应可以吗?拜托拜托。

    我爱你。就算在信里面说过很多次了,也决定今天当着你的面再说一次。

    那天蒋梦然拆完这封信后坐在草坪上哭了很久很久,她当时就在想,命运为什么可以那么残忍呢?

    不给人任何缓冲地带,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都这样极端,令她产生毁灭一切的念头和欲望。

    “看完信的那天晚上我沿着河道走了很久很久,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片湖水我就总是想起那天的雨,下得那么大那么急,我思维很发散性地想,这都是从同一片天空落下来的,走着走着我竟然想,要不要跳下去算了,但我又想着来之前还答应过你外公一定要平安健康地回去。”

    “想了特别久我都累了,于是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围栏之上。”

    其实蒋梦然不是想要殉情,她没那么脆弱,也不会那么懦弱,早些年最诚挚、最深刻的感情早就在生活被磨损了一部分,只留下痛苦的、深切的那一半。

    或许十六岁的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情蒋梦然会有这行的想法,但是现在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少女时期的旖旎飘渺美梦早就没有了,被虚耗了个干净。

    她只是感觉太累了,生活把她变成了跟十六七岁时候截然不同的两副样子,让她身心俱疲、心力交瘁,连做好梦的能力都全盘丧失掉。

    总是不自觉地回想到那个雨夜,梦里面自己就站在漆黑一片的雨夜里,车祸事故在她面前不断重演,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很温柔很无奈地望着她笑,跟她说对不起,又跟她说早知道我们就不该遇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