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焕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回在寝宫内的那张硕大柔软的云床上,精神依旧萎靡,身骨却爽快了许多。被婴翀折腾出来的伤痕尽数退祛,那股令他痛楚万分的邪气也不见了,从头到脚都舒服着。
胸膛上压着半截手臂,肤色如雪,不见血色。皓白手腕上系着一根毫不起眼的红细绳,湿哒哒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江焕盯着那手腕看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动作,温热的气息断断续续从他额前扫过,带着他熟知的香味,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的心绪。
更何况,那个人衣衫半掩,陷入睡梦。霸道的抱着他不松手,神色间又是一副委屈柔弱的模样。那微蹙着的妖冶眉眼,那泛着红的冷漠薄唇,还有心口那道刺眼的红疤,无一不要人命。
他宁愿再被婴翀强一次,也不想承受这种抓心挠肝的暧昧。
忍耐许久,婴翀始终不肯醒来,也不知是真的困了累了,还是故意如此。江焕渐渐支撑不住,挪开婴翀紧揽着自己的手,跳下了云床。
落地,回头看了眼云床上的婴翀。还好,没有醒来,江焕轻吁一口气,急匆匆走出寝宫。
侍奉在寝宫外的仆人见江焕出来了,立刻行礼避让。江焕隐约看到宫人中有一熟悉面庞,却没能想起对方是谁,待想看清些时,那宫人已是走远了。
苍崀山的人?剑灵山的人?随便吧。江焕想,反正和他也没关系。
他一通乱逛,不知不觉中竟是来到了判官崔钰的洞府外。
府内冷冷清清,已无判官大人奋笔疾书的身影,江焕流连片刻,按着记忆找到了命盘。
那命盘与江焕甚是心有灵犀,在他走下楼梯的时候便浮出石台,遥遥与其对望。
江焕望着那面圆圆扁扁,又黑又亮的铜盘,一时间,感慨万千。
他曾在命盘中看到自己破坏掉婴翀和云楚楚的婚仪后闯了镇妖塔,当时的他毫不犹豫的改掉了这一命数,可日后却仍和叶臻进了镇妖塔,又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将云楚楚从她和婴翀的婚仪上抢走了,虽然在命盘中看到的情境确实未有出现,可该历的劫难全历了。
殷美娘说他的命由天不由己,看来是真的。
那位守候着命盘的老婆婆已经没了影踪,许是转世轮回,许是烟消云散,许是和那古树融为一体再难剥离出来。江焕不知道答案,也没兴致知道,抬手摸了摸命盘,转身待走,却见婴翀就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在这?”江焕皱了皱眉,这人走起路来怎地一点声响都没有,真是吓人。
婴翀赤着脚走下石阶,站在江焕身侧,抬头将那命盘望了望。
江焕转过身来,看了看婴翀,又瞧了瞧命盘,问道:“当初闯入幽冥府改动了命盘,继而改变了千万人的命运,害得崔大人重新编纂生死薄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对于江焕的问题,婴翀总是想也不想便给出答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知道?”婴翀微微一笑,扬袖拂过漆黑的盘面。
命盘刹那间明亮起来,像一块金灿灿的铜镜一样,映上了江焕和婴翀的身影。
江焕静静地望着铜镜中的婴翀,忽然,比他高出半颗头来的婴翀一点点变矮,身形也一点点瘦削了下去,直至变成了一个干瘦可怜,头发凌乱,胸口淌血的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