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一根天线。”周新说着把一个银针灸进韩琪东的百会穴。慢慢转动着。“现在那?”

    “有了有了。街头人来人往,却有一个人静止不动,一定是她。我看到了,是一个女孩,我不认识她,白色的T恤衫,牛仔裤,双臂优雅地抱在胸前,她有一双清澄、乌黑的大眼睛,流露出倔强和任性,柔顺光泽的长发里夹着一条缀满蔷薇花的黄头带,一起垂在她的肩头。看,夕阳笼照着她优美的身体诱幻出淡浅的白色的光晕,使她仿佛拥有了主宰心灵的神奇力量。她好美啊。你一定是在骗我?”

    “哈哈,命中注定。”周新笑道。拔出银针。

    韩琪东揉了揉眼睛。缓缓地问:“那我们是怎么开始的额?”心里迷迷糊糊地想:她会喜欢上一个看不到前途的警察吗

    “既然已经注定,何必急于一时。”周新笑了笑。

    “对了,大仙,我还看到了一个人,是陈白。他也在水晶球里。”

    周新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心中暗想:“水晶球中的幻影是彼处空间,不可能与真实的世界发生交叉。莫非陈白也是个异能者。”

    沈可欣站在星巴克的橱窗前欣欣然地向满天彩霞望去。一会儿,一个从容的微笑流出她的唇边,使她的面庞洋溢着一种迷人的疏离的美。

    韩琪东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编排着他和沈可欣的开始,有浪漫的、忧伤的、仰或是史诗的,但它的发生皆不如此。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突如其来。韩琪东从未成想过他和沈可欣会有如此长久的交集、会经历那样多的历程、会有始料不及的结局。

    事情起于一个佛教密宗的传说:被禁锢的七世活佛将横空出世,并统一往生三界。于是信徒们蠢蠢欲动。个别区域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省局统筹部署警力,我和陈白被安排到黄宁协查。

    陈白,男、28岁,身高175cm,,体重95公斤,圆脑壳,狮子鼻,厚嘴唇,不苟言笑,甚至有些阴沉。二级警司,他是市局里最具领袖范儿的“非领导”,与局领导同行时多次出现将他误认为“最高首长”而将局长当成跑龙套的现象。因此,谢局长曾开玩笑道:“跟小陈的气质相比我们的班子成员都成了拎包的马仔。定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有小陈在场,大家一律走在他后面,免得让接待人员糊涂。”大家都乐了,只有陈白不乐。

    黄宁地处青藏高原河湟谷地、南北两山对恃,是个宗教气息很浓的地方,伊斯兰教、回教、佛教、基督教、天主教五大宗教并存,其中佛教和伊斯兰教的影响尤为深远。信仰伊斯兰的男人大多戴一顶白帽;女人则用着宽大的头巾将顶、颈、肩整个包裹起来,仅露出面具一样的脸,皆浓眉大眼,目光坚定而纯净。傍晚抵达黄宁时兴致高昂的我拉着陈哥去喝酒。他推脱身体不适,要先休息一会儿再去,并提醒我将酒买回宾馆喝。我为了体验纯正的民族风情,七拐八扭地在胡同里找了一家写满回文的饭店坐下来,要了一盘羊排,十根肉串,开吃!羊肉的味道那叫一个地道。香得我差一点将自己的手指头咬下来。食欲大开时酒瘾难耐,我比划着酒瓶的样子,结果,上来的不是油盐酱醋就是饮料。最后,我模仿醉鬼东倒西歪。老板才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脸上立马黑线。义正言辞地向我长篇大论,我虽然听不懂,但也能猜到:伊斯兰教义是不允许喝酒的,喝了就是不敬。哼,他奶奶的,可以娶四个老婆的竟然和我讲纯洁,真是纯---属虚构。但看到周围那些埋了巴汰的伊斯兰面孔上舍生取义的神情,我估计我这个共产党的异教徒如果坚持喝酒会比萨达姆死得还憋屈。于是,我顿开茅塞,恍然大悟,并表示幡然悔过。虔诚地仰望乌黑的棚顶大声的祷告:“啊。你在吗?请你像宽恕我们单位里那些整天喝得五迷三道的,却自称回回儿享受着食堂牛羊肉小炒的俗家弟子一样,放过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甲所犯下的罪过吧!”我自以为演技了得,台词无人听懂,却不料被一句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断喝。“你胡说八道些撒子。”错愕中见几个小伙子已经抄起了木棒。玩真的。是你们逼我出绝招的,我假意翻找东西却掏出警官证和手枪。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重,刚才怒气冲天的坏蛋停住脚步,并惶恐地后退。我暗暗得意:小样,知道害怕了吧,警察也敢惹。一阵含糊的嘟囔声在人群中响起,惊恐和疑惑的神色像传染病一样在众人的脸上蔓延。紧接着人们纷纷在我的面前跪下并匍匐在地。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我惊呆了。难道警察在本地的地位这么高吗?不对!我顺着大家敬畏的目光转头望去,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人—陈白。

    因为距离较近我能从陈白眼神中看到一丝茫然,可见他对眼前的状况毫不知情。但他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明显强于我。表情中竟无丝毫的错愕,从容不迫地在我面前的桌子旁坐下来。一个老者伏在地上用貌似藏语的语言小心地阐述着什么。我敢打赌,陈白和我一样听不懂,心里暗暗担心。陈白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示意老者停下来,看了我一眼,说:“他是我信任的人。”老者一愣,瞬间明白了陈白的意思,开始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汉语讲述。我对陈白的镇定和机变暗暗喝彩。老者讲述的似乎是一个法事的筹备情况,各种器皿,经文,方位等等,我听得莫名又乏味。陈白端然稳坐,脸上始终面无表情,偶尔放一粒花生米在嘴里慢慢咀嚼。老者讲完捧上一个包裹献上。我连忙充当马仔接过。这时,老者匍匐两步跪在陈白脚边,用藏语低声哀求着什么。陈白伸出手放在他的头顶停顿了一秒钟。老者感激涕零。后面的人群似乎要涌上来,争相让陈白摸顶。陈白摆摆手示意退下。

    房间里只有我和陈白两人。

    我低声问:“什么情况?”

    陈白用他一如既往的淡定眼神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有人在门外偷听。然后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不清楚,应该是认错人了。”

    我嘿嘿一笑,“陈哥,你想不想知道包裹里是什么?”

    陈白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顽皮。

    包裹打开了,里面是一个白色的瓷瓶,样子很古怪,像扭曲的金字塔。瓶子的表面油渍麻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涂了酥油。”陈白低声说。

    瓶子摇起来咣当当响里面似乎装着某种液体,但黑乎乎看不清楚。“里面装的不会是酒吧?”我对自己有这样的猜测感到惭愧,感觉自己又一次亵渎了主。

    陈白接过我手中的瓷碗,里面装着瓶子里倒出来的淡绿色的、散发着奇异馨香的浆状液体。陈白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

    “什么东西?”我心中暗暗佩服陈白的勇气,但表情却超恶心。

    “药酒。”陈白肯定地说。说着又斟满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