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是死者女儿对吗?签字吧。”警察叹着气说道。
出了警局,上了刚才那辆车,司机说道:“医院那边还在催,我们老板说一会到宾馆具体协商,律师就不找了,毕竟死者为大。”
“对对对,凡事好商量,我们也没有讹钱的意思,只是多少要点补偿而已,不然一家人都活不下去,商量好了,今晚就可以拉到殡仪馆,医院太平间我听说还挺费钱的。”坐在前排的牛伯伯说道。
三姨叹息的说道:“你爸这些年在外面,车子、房子、存款一件都没落下,为了救儿子,走投无路,把命也打进去了,什么事这叫……应该是初中起,你爸就很少给家里寄钱了,全靠你妈苦撑着,有了儿子就不管女儿了,真是报应啊……你妈妈怎么这么命苦啊……”
许文低头不语,泪水啪嗒啪嗒,故事里,哪个人不是受害者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障因果……
到了医院门口,许文说想再去跟爸爸待一会,三姨没有拦着,她进了急诊室,里面很吵,救护车上刚拉下来一个病人,医生坐在那人身上,不停的做着心肺复苏;“快,进急诊室,叫李大夫来,呼吸机准备,除颤仪准备,电击准备。病人被高空坠物砸中,初步判断颅脑损伤。”急诊室的门关上了,护士在门外喊:“哪个是病人家属?快通知病人家属!”
两个农民工模样的人操着外地口音回答道:“我们是他工友,我们都是外地来打工的,事发突然,刚刚在路上联系过家属了。”刚才的情景,是否跟爸爸送来时情景一样,许文穿过抢救病房,来到父亲床位旁,父亲被换上了黑色的寿衣,安详的躺着,那女人瘫坐在地上,倚着父亲的半个身子,喃喃道:“老许啊,你怎么那样傻,人走了就什么都没了啊……”
女人电话响了,是很破旧的诺基亚手机,她擦干眼泪,走到许文身边并不见外,拉着许文的手道:“姑娘,走吧,那个黄老板让我们过去。”许文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又看看身边的这个女人,她看起来四五十岁之间的样子,头发里面一层全白了,皮肤黄中带着些许细腻,嘴唇起了一层干皮,她的手有力而粗糙,说话带一点江南方言的味道,嘴里神经质的说着:“你爸太傻了、太傻了。”走到宾馆门口,女人放开许文的手道:“你先走,我在你后面,被别人看到不好。”
到了母亲所在的房间,母亲依旧是先前那个姿势躺着,只是翻了个身,埋在被子里的脸换了一边露出来而已,见到二人走来,母亲突兀的发出一声哭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西装打扮的男人说:“50万已经很多了,我们老板也是好心肠,看你们可怜。”
“50万只够给小儿子看病的,还有女儿、老人的那一份呢,你让我们怎么分?”三姨夫说道。
母亲继续突兀的发出几声哭喊,像是喊个隔壁那个黄老板听的。
西装男人出去,过了一会又进来道:“80万,其中50万给小儿子看病,剩下30万给老人、女儿。”
母亲哭喊到:“什么世道啊,外面生的野孩子凭什么分50万,我辛苦这么些年才得30万?就因为我生的女儿不得病?上学不花钱?老人不花钱?一点也不比它看病花的少吧……”
许文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她没法说孰是孰非,她只是觉得母亲的声音特别刺耳,让人……她想起干爸跟她说的话,此刻,她只想做个聋哑人,她宁愿自己没有听到、看到眼前这一切。
过了约十多分钟,黄老板让西装男进来传话道:“两边各五十万,不能争抢,一次性给付现金支付,丧葬费、飞机票我们这边全部出。”说完,便出去了。
除了许文和那悲伤的女人,许文妈妈、三姨、三姨夫、二姨、牛伯伯围坐一团,窃窃私语道:
“要不就这样吧,咱们也不亏,也没便宜了那女人。”
“对对对,那老板人傻钱多,警察都说他无过错。”
“再闹下去,别给人惹毛了,差不多得了。”
“那今晚就可以去殡仪馆,明天火葬,回老家,这边墓地太贵啦。”
“五十万不少啦,大姐你后半辈子不愁了。(那时候50万确不少,大约可以在虹市买一套一百五十平的房子)”
“这回老许办了件该办的事,这一碰,算是赚了。”
黄老板缓缓走进来,手敲了敲开着的门,众人目光全部转向他和他身后那两个西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