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本硕表示理解,说:“那就这样吧,我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家,都会走过一条路,右边是河,左边是一排排的树,树很大,枝叶横着长,夏天太阳大,光都泼不进来。”
记者听进去了,章老师真配合我的工作。讲故事好多了,比工资高这个理由好。
“不过那天没太阳,在下雨,雨珠在地上跳,积了薄薄一层的水,我踩着雨声走,刷刷地响。然后我看到一条狗。”
“一条狗?”
“对,一条土狗,好像是母的,躺在污水里,露出白白的肚皮,肚子快速起伏,哈嗤哈嗤地喘气,我看它,它看我,眼珠里亮亮的。它全身上下只有肚皮和眼睛能动,喘气声很大,像漏了风,吸得那么快,却没多少气吸进去,肚子越来越瘪。我没停下来,走了过去。”
“我想它快死了。我从没见过狗死,也没见过人死,顶多就是碾死过一只蚂蚁,蚂蚁太小,又不像人,碾成粉都没什么感觉。但狗不一样。那时的我说不清。走过去就忘了。第二天上学时,没下雨了,路也干了,经过那条路时,我才想到那条狗,想知道它到底死了没。结果那条狗不在了,就好像从来没在那里趴过一样。代替它的是个披头撒发的女人,身子很壮,趴在地上,拿一个不锈钢碗敲地,一嗓子一嗓子地嚎:大兄弟!可怜可怜我吧!她叫得像个怪物,一条街都听得到。我吓坏了,快步跑开。”
“那天以后,我常常会想到那条快死的狗,想到跟那条狗目光相触时的感觉,那时的我只是觉得难受,不明缘由的难受。”
记者恍然大悟,庆幸自己提前做过功课,“章老师,这就是你切入心理咨询的契机吧?就像你写的那篇论文《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你是对动物心理咨询这一行感兴趣吧?”
章本硕说:“不是,我只是对我自己感兴趣。”
记者:“自己?”
章本硕:“我看到一条快死的狗,为什么我会难受?”
记者张大嘴:我哪知道?是要我夸你极富同情心吗?可同情一条狗
不好写啊!
总不能写知名心理咨询机构负责人章本硕老师因同情一条死狗,毅然踏上心理咨询之路。
啊!
别管是什么理由,只要能连上“毅然踏上心理咨询之路”就好,我就想写篇稿子交差啊。
还好章本硕自己回答了,不用记者说。
“长大后,我做了心理咨询,学了很多,我知道了共情和同情,从维兰努亚那里学习了从神经学的角度看自我,研究最新的脑造影技术,我曾一度对脑科学着迷,你知道吗?比起用自由意志、灵魂、自我这些模糊暧昧的词汇去探索心智意志本质,我更喜欢脑科学那种解释手段。从神经突触、神经传导物质的浓度以及脑波就能告诉我们自己究竟是谁,每一个大脑都能造出独一无二的物理图景与地貌,不同形态的电、化学活动,构造了我们的情绪、记忆、意志、乃至近乎虚无和复杂到无法定义的灵魂……”
记者微皱眉头,不住地点头。
妈的,是说中文吗?是普通话吗?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还不如说为了一条死狗,毅然踏上心理咨询之路呢!
这叫我怎么写啊!
什么共情、同情?偷情还差不多。
什么维兰努亚?百度百科能搜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