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脸色虚白,但仍衣襟得体,步履安详。轻轻地推开承乾宫的殿门,太子道句,“母妃,久等了。”

    贵妃松松垮垮地坐在餐桌旁,桌上的菜一口没动,“无碍,你父皇刚走。你……要与我说什么?”

    太子垂眸慢慢地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平静地开口,“您的掌事偷去刑部的事已经被审出来了。”

    贵妃雍容华贵的脸微微一变,揉揉太阳穴,“刚才你父皇已经训斥过我,你就不要再提这事。”

    太子仍不停口,“您为什么要她死?”

    “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他们把她抓走,哪怕救回来了,也有悠悠众口以清白二字阻拦她嫁你。”贵妃有些不耐烦,“我真的没有要杀她!我怎么能算到会有毒蛇!”

    太子抬抬要流泪的眼,把泪水憋回去,依旧平静地说,“她是儿臣唯一爱的女子。”

    贵妃如少时他爬树偷果子般,正色斥责道,“就是因为唯一,否则本宫也不会如此。你是储君!谁都可以陷入痴情里,但你不行,且不论绵延子嗣,她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

    “在您眼里,我是权力的砝码,必须站在那个位置,必须牢牢地站在那。”太子平静如常,“也只是如此。所有人皆如此,接近我讨好我,只因为我是太子,利益诱使而已。”

    “可她不一样,她是唯一真心待我的。思我念我,只因为我这个人。”太子微笑,“真心二字,何其珍贵,又何其刻薄,伪装得再好也会轻易暴露。”

    贵妃蹙眉,从皇上开始抑制的怒意逐渐沸腾,“你到底要说什么?!”

    “它太沉了,”太子没有一丝波澜,“我累了,倦了这个地方,这个身份,彻底累了。”

    他给贵妃续上一盏茶,“谢您这些年的抚养之恩,但只能到此了。”

    贵妃一袖子把茶盏打翻在地,怒道,“胡言乱语!我这么多年为你筹谋的一切是你这一句话就能勾销的?!”

    太子抬眼看看她,微笑,依旧步履安详地离开。

    “太子!你要做什么?!”贵妃吼道,可是他已经不见身影。

    贵妃气得把一桌子冷菜扑飞在地,“就一个小小资政的女儿,他们爷俩至于如此么?”

    全殿丫鬟吓得匍匐在地。

    “当年后宫出那事,皇后和宸妃前后去了。官家把太子给我,是因为我无法生育,是因为我母家位卑,不会危害到他心爱的太子!”贵妃的委屈迸发,“官家从来没把我当回事,以前有皇后,现在有睆妃,我呢?!我是什么?!”

    “现在他为个蝼蚁警告我?!还有太子,我为太子图谋,的确是想以后能得太后位,得真正的荣耀。”贵妃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官家不肯给我,我努力争取下,有错么?”

    殿内宫人吓得都贴在地板上,抖成筛子。

    贵妃看着她们,泪淌下来,什么华贵,若是可以,她宁愿当农家妇,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吃人不吐骨头。

    她抹下泪水,当年种种历历在目,她怕,太怕了。

    权力是保护自己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