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达是在吃午餐时才看到陈柏青的消息的。
那时他正和周丽淇约好去coast喝牛乳茶,最近周丽淇在减脂,彼此约定好年底团建去三亚,彼此泳装相见时,不至于满身横肉太尴尬。
结果人还没迈出步,陈柏青的消息迅速弹了出来。
李英达连拒绝的言辞都想好了,“不好意思,我中午有约。”
可下一秒,他犹豫了,站在原地想了两三秒,他删掉输好的文字,回了个“好”。
到达员工餐厅,李英达直上二楼,他扫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人。
最后还是陈柏青先看到了他,人群里朝他挥手,他这才看清他的脸。
李英达瞥了眼他的餐盘,一个鸡蛋,一包酸奶,两片清汤寡水涮过的叶子,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他捋了捋刘海,雍容坐下,起范儿道:“做主播很辛苦吧?需要时时控制饮食,胖不得,瘦不得,想吃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
陈柏青说,“我没想到你会来见我。”
李英达笑笑,“有什么不能见的,好歹也是我带出来的人,看你如今蒸蒸日上,我也多欣慰。”
“真的?”陈柏青笑了一笑,举起水煮蛋,咬了一口,“细说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李英达懒得与他拉扯,只催促道:“找我什么事,快点,我还约了人。”
陈柏青并不着急回答他,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啃着,待他将手中的蛋黄一一啃完了,才慢条斯理道:“你知不知道,即便是眼前这些食物,也曾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标准。”
餐厅人来人往,八面嘈杂。李英达止住喝水的手,喉结下意识翻滚了下。
他想起初次见林朝阳,也是这样一个人烟涌动的餐厅。他的盘子里,也放着和陈柏青别无二致的寒酸食物。他们有着同样一双充满内容的眼睛,眼里透着倔强、不甘,与永不认命的坚韧。
陈柏青夹起一片青菜叶,放进嘴里,咀嚼道:“是不是在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眼里,牛奶、鸡蛋都是随手可得的东西。可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喝牛奶是在初三中考前,班主任好心给班里每一位同学发了一瓶牛奶,我第一次喝就吐了,因为乳糖不耐受,可笑吧?我到初三才知道,自己乳糖不耐受,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乳糖是什么。”
李英达面色一觑,淡淡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听不懂,但也并不想走,诚然如自己同林朝阳所说的那样,自己对他的所有温柔与悲悯,都来自于他某些瞬间与林某人一样,那一闪而过的脆弱感。
陈柏青将菜叶吞下,头盈盈低下,自顾自道:“你没有体会过在711打午夜工,没有体会在街道口发传单被人吐口水,没有体会过被骗走实习稿还险些缠上官司,所以你不会懂,我是多么努力渴望摆脱,没有钱的日子。”
李英达见他认真,也认真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忏悔是你该对上帝做的事,我不是上帝。”
“也不算忏悔。”陈柏青深叹了一口气,划过手机屏,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这个女孩是我妹妹,她有原发性骨癌,已经经历了四次化疗。”
李英达淡淡地扫了一眼,屏幕中的孩子面孔苍白,身上插满各种导管,干枯的手上举着身份证照片,右下角是水滴筹的logo。
筹款进度只有不到百分之五。
陈柏青又说:“我现在需要钱,非常需要。如果我在年底凑不出20万,很可能我妹就挺不过今年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