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过霜降,气温骤降,入夜后,更是北风凛冽,摧人心肝。

    宋若素正跪于宋家祠堂里头,衣衫单薄,面色惨白,不知为何眉眼竟是透出莫名的美感。

    由于他已将近三日不曾食饮了,整副身体虚弱不堪。

    他眼前摆满了列祖列宗的牌位,黑黝黝的,起初他还觉得其上描金的字体分外扎眼,后来却有些头晕眼花,快要看不清这一笔一划了。

    倏然间,北风加剧,拼命地拍打着门窗,逼得门窗不住作响。

    这门当真被打开了,紧接着,一声“孽子”骤然而至。

    对,我是孽子。

    宋若素心脏一疼,回过首去,礼仪周正地向父亲请安:“儿子见过父亲。”

    宋父却并未给宋若素半点好脸色,直截了当地质问道:“宋若翡,为何死的不是你,而是若素?”

    是了,我并非宋若素,而是宋若翡。

    时日一长,我险些忘记自己是在假扮宋若素了。

    宋若素——宋若翡思忖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侧眼尾上凸起的伤痕,这眼尾原本生着一颗泪痣。

    他与兄长宋若素乃是双生子,形容几乎是一般无二,除了这泪痣。

    七年前,他与兄长不幸被山贼们掳走了。

    年仅一十又四的他为了保护兄长,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山贼面前。

    他那样做的原因有三:其一,他自小不爱念书,不得父母的欢心,死的若是他,父母大抵不会如何伤心;其二,兄长平日里总是在父母面前维护他,让他少挨了许多顿打,他该当向兄长报恩;其三,他不过是个庸人,没甚么宏大的志向,这乱世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而兄长天纵英才,或许能拯救这乱世。

    他素来锦衣玉食,小小年纪便有了纨绔子弟的模样,哪里直面过刀光剑影?

    生死关头,他吓得双股战战,但并未退怯。

    贼首本想砍下兄弟二人其中一人的一根手指,以威胁宋父早日筹齐赎金,可他是个没耐心的,随手朝着宋若翡砍下一刀,懒得管宋若翡会不会丧命。

    银光直逼面门,宋若翡本能地阖了阖双目,下一息,左颊猝然一疼,他还以为自己的脑袋将被破开,却突地被拉着后退了一步。

    其后,他看见兄长挡在了他面前,怒目而视:“不准动我阿弟,你冲着我来便是。”

    贼首不怒反笑:“那俺便成全你。”

    弹指间,宋若翡眼前尽是猩红,不知是从自己面上流淌下来的,抑或是从兄长身上喷洒出来的。

    他登时惊慌失措,出乎意料的是兄长非但并未倒地,还反过来安慰他:“若翡莫怕,阿兄无事,仅仅是断了一根尾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