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帐外的空旷之处,燃起一簇足有两丈高的熊熊篝火,火光冲天,将整个金帐四周照得通亮,木柴燃烧的火花飞溅在夜空中,如同点点飞萤,稍纵即逝。
篝火旁早已搭起宽阔的木制高台,高台四周遍插太阳神图腾旗幡,头曼的金座置于高台正中,数十盏夔龙纹青铜灯将他佝偻的身躯勾出一圈淡黄色轮廓。
兰佩不禁唏嘘,不过短短两月,头曼已老出了耄耋之态。
伴随着胡笳乐起,散在篝火旁着盛装的男女老幼们齐齐朝篝火聚拢,很快围成里外两层硕大的圆圈,里圈是王族王室,外圈则是各部落贵族,手牵起手面向篝火,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共同跳起庆祝丰收的回旋舞步。
兰佩原先在外围,不知被谁推搡着挤进中间,站稳的位置,左侧是两月未见的乌日苏,右侧是雕陶阏氏的女儿哲芝。
前世哲芝在雕陶的安排下也嫁与冒顿作了阏氏,虽不得宠,但兰佩命丧东胡时,她还活着,最后的结局如何,兰佩不得而知。
比起那个过于强势的母阏氏,哲芝却是过于懦弱了,懦弱地近乎无能,一双眼睛看人时总如受惊的小鹿般四处闪躲,说起话更是声若蚊呐,成日内只在自己的毡帐里闷着做些针线,很少出来见人。
因而比起右侧这位有社恐症的小姐,左侧的乌日苏对兰佩而言就显得更为棘手。
刚刚站定时一见是他,兰佩本想调换个位置,可转念一想,天意如此,让她做饵靠近这头孤狼,就算他再谨慎,到口的肉,又岂会置之不理。
犹豫间,乌日苏已牵起她的手,和众人一样举过头顶,又旋即放下,往后一摆,再前一带,兰佩的脚步便在他的带动下向前踉跄两步,旋即退回,待到好不容易站定,听见乌日苏在她耳边说:“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兰佩朝他微微一笑,扑了胭脂的脸颊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楚楚动人,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眸流光浮动,摄人心魄,乌日苏一愣,竟看得痴了。
他的大阏氏,必是眼前佳人。
许是刚刚喝了不少酒,加上火光夜色下,人群中恣意狂欢的热闹气氛烘托,乌日苏抑制不住内心翻腾,胸口一热,竟突然侧转过身,将嘴唇贴上了她的耳廓。
兰佩惊诧于他的冒犯,下意识想躲,又怕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对她说,勉强压下心中抗拒,忍住没动。
鼓乐喧天间,只听见他朝自己的耳朵里吹气,轻声狂言道:“等着看,这单于庭三日内就要变天,你迟早还是我的人。”
兰佩身形一僵,装作未能听清,一脸困惑对他喊道:“你说什么?”
乌日苏对她扬起得意的笑容,紧捏住她的手,不再多言。
这时,十几个舞伎敲打着腰鼓跃入场中,围着篝火跳起了摆臀扭胯的舞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兰佩若有所思地随着这些舞伎看去,撞上了正前方一双黯如夜色的双眸。
已经直直盯着她看了一阵。
或者,自她站在了乌日苏身侧之后,便一直在盯着她。
他的身侧,是大阏氏呼衍乐,正沉浸在夫君居然主动与她牵手共舞的惊喜之中。
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着,好几次开怀笑出了声。
即便只是做做样子,夫君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不然,以他的个性,定是连样子都懒得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