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色未明,兰佩窄肩左衽,革带皮靴,腰佩刀铤,和阿诺一道,在兰儋虎纹腰牌的护送下,离开单于庭。
“你昨夜没休息好吗?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兰儋看向妹妹苍白的小脸不放心地问。
“我无事。哥哥……”兰佩数次欲言又止,一句就放在嘴边的话,拿不准是否现在就要交代给兰儋。
如果她可以顺利于五日后回到单于庭,这话留到那时再说也不迟。
可如若她此去发生什么意外,这话,便没机会再说了。
兰儋看出她的犹豫,想到她这一走,留下的烂摊子且够他收拾一阵,现下不便在此久留,心里着急,遂颇不耐烦道:“怎么了?你可是有话要说?直说无妨,别这样支支吾吾的,让人看着着急。”
兰佩思忖片刻,终于下了决心,沉声道:“哥哥,你且记住,我兰族一部,万不可与冒顿为敌。”
兰儋不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说与冒顿为敌的事,我们为什么要与他为敌?”
“别的我不知,我只知道为形,势,情所逼,很多时候,我们身不由己。哥哥,请你务必答应我!”
面对眼前这个极为陌生的女子,兰儋并没有应下她急切的恳求,盯着她足足看了半晌,悠悠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兰佩吗?”
兰佩的双眼像是已然阅尽世事万千一般,直对上兰儋探究的眼神,定定地说:“是,也不是。”
兰儋一怔,压下心底疑惑,沉吟片刻后回道:“好,我答应你。”
月未落,日已升,苍茫草原大地上,日月同辉,万物镀金。
单于庭外的高岗上,兰儋孑然而立,目送兰佩和阿诺策马扬鞭,很快消失在无垠的草场深处。
……
重回焉支山,其艰辛程度远超兰佩想象。
兰佩知道自己曾是驭马高手,对马带着天然的亲近喜爱之情,可在马背上颠了半天,身体的实际感觉出卖了她的初来乍到。
她在拍摄纪录片时也骑过马,有些逼仄山路,非骑马不能到。但那种坐在厚实马鞍上慢慢溜达,和现下颠在坚硬木制皮革鞍垫上疾奔,简直天壤之别。
跑了一阵,兰佩体力不支,远远看见前面有一处破败驿舍,提出下马休息。
阿诺当她身体还未痊愈,确实不宜如此长途奔袭,赶紧应好。
从单于庭到焉支山,经此一路原本是匈奴的交通要道,往来车马商旅不绝,后因头曼被蒙恬打败退回漠北,这一路才逐渐荒芜废弛,被秦始皇强拉来屯田戍边的农民和狱囚忍受不了北地苦寒,又因地广人稀看守无力,死得死,逃得逃。
时至秦末,以秦始皇东巡途中暴毙,蒙恬被黑透了心的太监赵高假传圣旨赐死为转折,秦帝国边防日渐松弛,头曼又消无声息地率部回到旧时河南地,从漠北至阴山一路,才恢复了些许生气。
不过那是一年多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