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微风将竹子吹出“沙沙”的声音,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屋内端出,晏辞站在屋外,淡然地望着房门。就在几分钟前,婉纮阵痛,她正与尊上在竹院里饮茶,突然间面色惨白,肚子里的胎儿“气势十足”地在肚子里闹腾,打的她肚皮都时不时凸出几个小脚印。
一旁服侍的侍女看见连忙道:“小姐,您这是要生了。”
生孩子,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女子十月怀胎,其中的痛苦平常之人难以理解,婉纮捂着肚子呻吟,在极其痛苦之中,却分心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观察父亲的表情,她的父亲正望着她,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婉纮突然心脏一揪,甚至比婴儿在她肚子里“拳脚相加”来的疼痛。
“父亲……”婉纮痛地蹲在地上,眼中的痛苦清晰可见。
“嗯”晏辞伸手触碰婉纮的发丝,骨节分明的手将婉纮的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别怕。”
指尖的触感还残留耳处,婉纮却突然愣住了,她的父亲神情依旧冷漠,可却似乎完全不一样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一直高高在上贵为人上的仙雁尊上,却有了人情味。婉纮退后了两步,父亲的改变绝对不是因为她,是因为那个在凡间陪着他的魏广川!
婉纮咬牙切齿,但她明白自己必须要忍耐,婉纮示意侍女赶紧扶着她,接着便叫来稳婆催生,先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婉纮回到屋内,让父亲在门外等着她,一阵又一阵的痛苦、惨烈的呻吟从屋内传出,如清风玉竹般伫立在门外的晏辞突然想起了“鬼门关”一词。民间总说生孩子便是在鬼门关闯了一回,当年妻子生婉纮时,他却在闭关修炼……
晏辞眉间微微皱起,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来回交替,婉纮已经进去足足两个时辰了,而孩子却还没诞下来。晏辞刚想进去看看,一只小鹊出现在手心里,迫切地啄着手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魏广川又有危险了!!晏辞心脏一缩,猛然的剧烈疼痛起来,大脑竟下意识地一片空白。晏辞想都没想便要消失离开,可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拔高痛苦的呻吟,稳婆急急忙忙地跑出来道:“尊上,不好了,小姐大出血了。”
“……”晏辞抬眼望向稳婆,手心里的小鹊着急地戳着尊上的手心,可房间内的呻吟却令人恐慌。他迟疑一秒,产房却突然打开,婉纮从污血中爬了出来,她浑身脏兮兮的,发丝缠成一块,在汗水的左右下打上了死结,她面色惨白,身上的亵衣全是干涸的紫黑色血液。婉纮慢慢地爬在晏辞身下,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
她泪眼蹒跚地望着父亲,虚弱而又小声道:“父亲……不要离开我……
父亲……陪着婉儿,陪着婉儿,好吗?”
卑微的祈求,只是恳请高高在上的父亲给予她一个眼神。
“你在计算我,婉纮。”晏辞几乎刹那间,就明白了婉纮想要干什么,这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一样,所有事情同时都凑在了一起,魏广川遇险,婉纮分娩。
他望着满身是血的婉纮,眼中皆是失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父亲……您可真是个混蛋……”婉纮绝望地笑着,她想过很多次,父亲在她和魏广川之间会选谁,她抱有一丝幻想地策划着一切。如果父亲放弃魏广川选择她,那她就当一切都没发生,可事实却令婉纮崩溃,道:“父亲……我对您来说什么都算不上吗?”
“我是您的女儿啊!!!可是您却一直忽视我,我从小一直等着您回头看看我,就回头一秒,可父亲……您从来都不在乎!!您根本不在乎我!!”
身后的侍女和大夫冲上来,他们急忙地想将婉纮抱回产床上,可婉纮依旧死死地抱着尊上的小腿,完全不顾下半身冒出来的血块,畸形的胎儿是脚先出来的,被无数次夺取过养分的胎儿却异常的肥胖,胖乎乎的小脚卡在婉纮的下体,婉纮痛苦至极,她庞大的肚子不停地在抽搐,可她却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她的父亲,发疯一样地呐喊。
明明她才是尊上的女儿,明明他们是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的人。
年幼的婉纮总会扎着总角辫,她坐在县城里的入口处,等着她那如神仙般的父亲回来。年复一年地等着,这一年又一年间,她看见无数人走进县城里,有恩爱的夫妻、有上京赶考的秀才,有回乡探亲的官员……
而在婉纮五岁生日的那天,她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父亲背着年幼的女儿入城,他可能刚刚得了一些银钱,垫了垫了身后的小姑娘,眯起眼睛问:“宝贝,你今天想要吃什么好吃的呀。”
“爹爹!”小姑娘歪着脑袋,在父亲的脖颈里蹭来蹭去:“我要吃糖葫芦,甜豆腐,还有小饼……”
“好的,今天晚上都满足你……”父女的嬉戏的笑声随着他们的步伐越来越远。婉纮呆呆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