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从当年红尘劫起，江月白孤身奔赴浔阳开始，他们的生活，就已经开始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离开长安后，陆鸣回妖界休养生息，穆怀山远赴句丽垦荒。
在那之前，他们对妖生的规划，基本上就只有修道飞升，对其他的细枝末节，一概没有研究。
但人类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比妖族活得通透一些。
不管哪朝哪代何年何月，大部分的人类，似乎会把成家放在立业之前，尽管确实也有不成家而逍遥一世的，但人类的寿命相比妖族来说，确实是太短了。
江月白原本以为按照大家的天赋和努力，飞升不过须臾，但当他醒过来之后，面对着崩塌的天道，突然意识到，他们原本设定的生活前景，似乎有些过于缥缈了。
大妖们要么凋零，要么像陆鸣一样，用了千年才堪堪够到飞升的边缘。
而飞升之后呢？上界是什么样，天道崩塌之后，他们有没有受到波及？
狐王的妖生本来是一条近乎笔直的路，偶有分岔但没什么太大影响，反正要么在下界逍遥，要么飞升继续快活。
对江月白来说，从前的努力，基本上都是为了以后可以不用努力。
但他一觉醒过来，不光发现自己没有了过往，本来设定的那个以后，似乎也没办法实现了。
好在袁明杰的饼画得还算及时，让狐王知道，至少他还可以努力一下，换种方式，在人间生活。
江月白开始在公司努力上课准备出道，课下努力学习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该要怎么好好活着。
说起来不过衣食住行，但是江月白连自来水和邝泉水都分不清，刚来燕城，甚至愣了都不会关窗插上电热毯。
就这样努力地学习着像一个现代人类那样生活，开始的时候，到也算是充实。
直到某个夜晚，他从噩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这才发现，在他满满当当的生活和工作的安排当中，似乎总是缺了什么东西。
狐王用了很久很久才弄明白，当他意识到可能飞升无望，自己的生命长则千年，短则须臾，甚至可能这辈子过完再没有下辈子，一切就都已经改变了。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彻底从云端跌落，和那些奔忙着的，曾经仰望他的人类，一同站在了这无边的红尘当中。
江月白这一觉倒是睡过去不少世事变迁，但最终，还是和封禅台上剩下不多的这些大妖一起，被卷进了人世因果。
只是穆怀山他们早习惯了做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类，狐王的心还留在云端上的封禅台，他终日闭门造车，到底做不出真正的人间烟火。
直到柏影这个“不速之客”，三番两次闯进他搭好的空中楼阁，甚至干脆在这住了下来，江月白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终于有了除去舒服地躺尸以外的追求。
——很多很多年之后，穆怀山才告诉狐王，但提到中午要回家做饭的时候，这老狐狸倒是一瞬间就摆脱了所有的懒散，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了。
而当隔壁的小狼崽子，突然听到了他飘在云端的絮语，江月白，就彻底被卷进了红尘当中。
他的房子，还有未来可能有尽头的生命，似乎都太空虚了。